不知是地下幾尺深的暗室，
一點光也透不進來。
唯一的出口，是扇千斤重的石門，
但刻意設計過，
那門不開時，就像只是接連的一處牆壁，全然瞧不出是個出口。
偶爾人來開門巡視，
石門由外面唯一的開關被啟動，
雖是緩慢移動，
但在封閉的密室中，千斤重的石門移動時，
仍發出一陣轟隆隆的悶聲巨響。
「人還在吧？」
每半個時辰，兩人一組的巡視者拿著火炬下來察看，
也唯獨此時，暗室的空間才勉強有些光亮。
「哼，這還逃得了？」
邊說道，人將火把向著密室裡揮了幾回，
隨光明滅，
雖瞧不盡密室中的詳細全貌，
但重點在裡頭的人，仍舊緊牢的栓在相隔兩面牆上。
被隨意扔在地上的刀套，
刀劍早已不知去向。
※
「差人把劍送去琉璃仙境了嗎？」
密室之上的大廳中，燈火通明。
這一天寨裡一片歡欣鼓舞，
只因寨主難得親自出馬，但一出手，就擒來個大角色。
那個據說是素還真的得力助手─葉小釵。
「送去也，連同寨主您說的，三教絕學祕笈、醫學典、黃金萬萬兩…條件也帶到。」
寨主滿意大笑，回問道：「那素還真怎麼回答？」
「是。他說連琉璃仙境附上也無所謂。」
「爽快！果真擒了個寶回來。」
那寨主笑益越狂，拍了桌，又道了聲好。
「寨主…那和葉小釵一起帶回來的老頭怎麼處置？」
既然對方如此乾脆，自然也不需太計較，
就當高抬貴手，放個便宜；
「到時候就把老頭和葉小釵一起送回去。」
「可是寨主…」
「怎樣？」
傳話的人有些支唔，面露困惑又道；
「對方說…要我們把老頭多關個幾天再放回去更好…」
※
「嘿嘿…」
寂靜許久的暗室裡，傳來一陣老人乾笑。
「大俠，老身拖累你啦。」
若不是他動作頓了點，
也不會讓躲在暗處查探的劍客讓自己的聲音給引起注意；
然後就只因為多了那麼一眼相看，
就害劍客讓巡邏繁密的山賊給察覺。
「這山寨還真是可怕，人多的像什麼似的。」
老人咕噥幾句，又乾笑起。
暗處中的劍客手被緊綁住，臉上卻無受困的焦慮神情，
沒什麼掙扎便受制於賊，
於是仍一身衣裳仍淨潔，髮也未見紛亂。
老人又抱怨了幾句，自責了幾聲，
劍客沒多做回應，
只是眉頭跟著老人話中間歇的乾笑聲，皺了幾回。
※
爐上熬好的傷藥，已擺了幾天，仍無人聞問。
「讓你吃個藥，靜養個幾天有這麼難嗎？」
蓮冠下的臉原仍維持鎮定，
但自語著埋怨時，那不悅神情，毫不加以掩飾。
「葉小釵對素某可是很重要的啊…」
將賊人送來的劍，擱放到桌上，
揉了揉眉心，長長嘆了口氣；
「所以要素某傾家蕩產、散盡千金，甚至…」
玉波池邊的這一嘆語，聲音之大，
傳過湖面，大抵方圓里內的人都可清楚聽見。
※
「聽素還真那樣說，應該是葉小釵負了傷，也沒養病…」
寨裡某個角落，幾個人壓低聲討論著。
「自然也是寨主厲害啦…」
就擔心話若不小心傳出去會小命不保，
起話頭的人不忘在話中反覆讚美幾句。
「負了傷的葉小釵，怎麼是寨主的對手嘛？…」
「對對對…」「是啊、就是啊…」
就見說話的人使了個眼色，
圍在一起閒談的眾人，連忙也配合應話。
「素還真當真答應了我們的條件？」
再怎麼說也非親非故，
怎麼掏心掏肺也總有個程度吧。
「是啊，我親耳聽見素還真說的…」
將話帶到仙境的人，離開前還刻意躲在附近觀察，
素還真最後那一句語，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傾家蕩產、散盡千金，甚至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
「那個老頭，據兄弟說，是最近才來灶房幫手的下人。」
調查之後的回報，稍稍影響了寨主原本頗好的心情。
原本是以為老頭和葉小釵一同潛入，
但在發現葉小釵的那當下，
這兩個人卻又是一臉詫異的互望著。
正提著水的老人，看來是寨裡的人沒錯，
只是就讓他瞧見了兩人那麼短暫間的互看神情，就知道內情並不單純…
「是素還真那邊派來臥底的吧！」
就憑他冷靜的頭腦飛快一轉，馬上聯想到內幕。
而果真問遍寨裡內外，有這麼一個燒水煮飯的老頭，
但卻沒人知道老頭的身份，
更沒什麼合理的解釋，能說明老頭為何會提個水桶出現在他書房外；
然後，
那兩人一望的神情，更是最有力的佐證。
「哼。」
但他絕不提說，要不是那兩人那麼一見如故愣了會兒，
憑他的武功，也許要拿下葉小釵，
雖不是不可能，但還要再多花些氣力罷了…
※
『這種事，我來調查就行，何必自己來。』
葉小釵無聲的開口，唇形飛快變化著，
像是那暗室的漆黑，完全不妨礙和對方的溝通般。
「嘿嘿…」
老人仍自顧乾笑著，
這麼黑的地方，再加上對方無聲，自然該是回應不了對方。
『是咳就咳，別悶著用笑掩飾。』
劍客仍是自顧無聲說著，
那老人的不以為意，全然影響不了他。
『仙境那個素還真頂多能騙得了外面的人。』
老頭開始有些哭笑不得。
多日仍未竟痊癒的傷，害他連掙脫手上這鍊條，都多花了好些時間。
要是那時趕緊把目光移開，也許不會這麼容易露了餡。
「唉。」
老頭又一聲嘆息，像是吐露他放棄之意。
『我還需要多看那麼一眼才能認得你嗎？…』
心念無聲，但劍客卻是馬上應了老人心中的嘆。
而語未罷時，緊綑住手頭的鍊條，如細繩般被輕易扯下，
隨即是邁開步伐，就筆直朝向老人走來，而黑暗無礙。
『即不相視，也相識。』
黑暗中劍客的笑，
老人沒看見，但清楚感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