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越州城裡時,一路盡是灰濛的天恰也開了縫,,讓朝日探出頭;
天光毫無阻絕,直落那一身白衣儒雅。
但還以那春日暖陽,卻是皺眉冷然,
半退步,人便將身子隱於客棧檐下;閉不盡的餘光,並以手中白扇再遮擋去。
一旁神色靈動紫衣少女跟著人身後,貌甚不解的抿嘴暗抖了雙肩,
春裡晨晚天氣都仍嫌稍冷,應喜遇暖陽;
但思她主子莫非是幽隱谷裡待久,才不喜這般光明灑落。
也可能只是那人偏生固執,
就似這一路至越州,不依著順行坦道,偏要逆往崎嶇路途繞行;
「阿湘啊,難得出了鬼谷,走好走的路多無趣,我讓妳開開眼界。」
她那頂著一臉溫文如玉的主人是如此笑道。
即是如此,但凡那一路露宿荒野破廟,她也樂得很;
許是這一趟或能在外頭待上好些時日,而不似以往總只到離谷最近的小市集晃著一兩個時辰罷。
到了這繁華更甚的越州城裡,少女更難掩好奇心喜,緊隨人腳步跟入客棧,仍不時眼神往四邊遊掃。
但未注意身前的人驟然無聲在桌邊止了步,冷不防便一頭撞上。
「怎著是忘了帶眼還是不長眼?」
呵笑著眼裡透著心虛,隨主子入席連忙跟著在對桌便坐下;
撓是那一聲主人若似主僕,但點上一桌飯菜,卻擱近在少女那頭,
而他僅是壺酒跟前,一手搖扇,緩緩舉起杯酒,一飲而盡。
酒飯間仍未止住四處探看果真也讓她找著樂子,望著對街那躺倒的身影,半晌難解,便疑道:
「主人主人,你看!那要飯倒是想得開啊。 這要飯的身前連個碗都沒有,一個銅板都沒收到還樂呵呵的…莫不是個傻子吧!」
那透著驚訝的語未歇,他卻已側首瞄了眼,然搖扇未止,而輕笑道;
「他是在,晒太陽。」
倚著橋頭的藍衣落魄仰首迎上那溫暖日光落下,卻有違那一身困窘,怡然一笑;闔眼挪了挪身,又更往角落去,靜享那春陽。
「太陽有什麼好晒的…」少女不服氣,仍喋喋不休道。
但若為乞,定會佔著那路上最顯眼的位置,
非若得繞上大半圈,就是避也不避了的得挨著人一旁經過;而打身旁過,必得多看一眼,這才有乞的機會。
只消一眼便得的道理,未向人道詳細,從容又一舉杯。
「我賭他是個要飯的!…」
瞧著那伶俐卻又自信過頭的粲笑,
他時而仿彿能在少女身上尋著幾分自己的影子;
果真是親養的孩子,賴也賴不了。
隨說道打賭,但又訛著輸贏都要人陪打三天牌,不由得令人莞爾一笑。
少女拎著酒去驗證那人如她臆想的當下,他靜坐席間,續嚐那山陰甜酒;
但人神色自若,暗地卻是凝神會聚,沒放過幾呎外市街喧嘩中,少女和人交談的動靜。
「是說我是要飯的?不過是晒晒太陽罷了…」
這不意外的一句傳進耳裡時,
他揮扇側首歛笑,目光恰與話者迎上。
不為那潦倒落魄的形貌所礙,
而是一眼望進藏於亂髮後清眸。
「想騙姑娘酒喝,還來!」輸惱便是翻臉,少女一揚手,急狠欲奪回那才送出不久的酒;
這胡亂攪和本任由人,但幾招未聞拳手交擊,卻落得空掌;
他便警覺到和那自家過手的當不是什麼平凡街頭潦倒。
才更要探個仔細,就見那一俯身避開少女橫腿劈去;
反手拎起竹笠,迴身順勢靈動旋起,
雖沒幾步看似技拙錯步倚倒雜放路旁布袋上,
卻是那瞬間幾步踏若流雲乘風,令他愕然起身;
詫異存疑,目光緊攫。
紫衣少女未曾消停的攻勢,起身旋腿便又直落下;
那方在暫歇中渡得瓊漿一口的人身似附托於流轉風間,
輕若不費半點氣力般,向一側起著連又幾圈迴過,俐落避開了身。
錯落在隨身旋起的一式藍衣上,是那朝晨裡,他尚仍嫌棄而避開的春日煦光。
偷偷跟著曬一個太陽(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