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上等好貨，名家親筆繪製，武林局勢圖一份。」小販聲嘶力竭喊道；
只是蠟月冷冷的天，加上武林那個遙遠的名詞，
市街上來來往往的平凡百姓，並無多大興趣。
見如此喊道，雜貨堆前仍沒明顯的人群聚集，
小販即是改了口，又高聲呼道：
「來啊！來啊！素還真親筆繪製，武林局勢圖一份…」
莫約遲疑了眨眼功夫，小販又緊接喊道；
「含，中原境內寶藏圖線索。」
※
「哈哈…」素還真看著一線生自市集裡帶回來的圖，不禁笑出聲來，
那圖確實仿的微妙微肖，就連他誤植的地名，也一併抄了進去。
「圖就這麼點大小？」但這贗品卻不過原圖的右上一角，若真如商販說的含有寶藏，
只怕那通往寶窟的路，連個起頭都還看不見。
「你還當真無關緊要，這不是重要的勢力分布圖？」
他可是被這圖嚇著，就當真是假貨，但沒有取得原來的手稿，又可以製得出贗品來；
卻看素還真如此氣定閒神，反倒是自己像是緊張過了頭似的。
「是假的，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素還真再道；「這圖我沒畫完。」
那每每想到才添新幾筆的地圖，常是被擱放在書房裡某個角落，
但想起日前久尋不著，
卻沒意會到，原來是讓人偷了去；
還直想著是忙碌讓人失了記憶，於是又舖張新紙重新畫起。
「難怪小販會說他手上沒有完整的圖…就只有那麼一角，也能喊出上百兩的價錢。」
話到後頭語氣略是埋怨，
若不是為了素還真那三個字引起人的關切，也犯不著損了他百兩私蓄。
當然表面上，人是咕噥著這緣由，但私地裡也不免好奇著；
就他認識素還真這麼多年來，也不清楚這人的私產究竟怎生來著，
於是有關切，但說坦白也有好奇，
然後就不自覺的掏出那白花花的銀兩…
※
「藏寶圖？」秦假仙語帶懷疑。
就看著一線生拎在手裡晃啊晃的的一片油黃破紙，還真的頗像回事。
「你出個價。」
腦子裡原本擬好的一堆對話，全讓這麼一句乾脆瞬間給抵銷了去，
一線生微些驚訝，看著少是如此不多問話的秦假仙。
「呃…兩百兩。」回過神的人，才又匆匆補上一句道。
等人走遠，才讓一直勉強抑制住的強烈笑意，毫無遮攔的展在臉上。
「嘿嘿嘿…哈哈哈…這下我發了。」
秦假仙連忙自懷裡掏出另殘幾塊殘缺不齊的紙片，
其中一片，邊就正好合了一線生拿來的那片，
拚在一起，就見地圖的道路又向前延伸了些。
任他怎麼哀求，那小販就不是肯讓他先賒了帳買下其它部份的圖，
想那全部七大片的，一片就要個上百兩的，
出門在外，誰會身懷近千兩的鉅款。
待他回頭去找，才知其餘那幾片卻全分賣了出去；
「我老秦就是命中註定會發財啦。」
就憑他人脈之廣，見識之闊，
沒三兩下，也將後頭賣掉的圖買了三、四片回來，
再加上天生的好運…看著剛從一線生手上買回來的那份地圖，
又不禁是陣自喜，就連上天都幫著自己吶。
※
小鎮的居民閒談中都奇怪著，
怎麼最近鎮上來了許許多多陌生臉孔的人。
這不產金也不產銀，要熱鬧也不過條幾百步便能走完的市街，
說方便也沒有隔壁鎮那能舟船通行的水路，往來平坦的驛道；
「難不成這裡藏了什麼東西嗎？」
當客棧老闆，遇上自開店十幾年來的頭一遭客滿時，
仍不可置信的自語道。
卻沒察覺到鄰桌客人聽見他這麼喃喃自語時，潛意識的便往自個兒懷裡探去。
白天裡熱鬧，到深夜更不得平靜，
整個夜裡，客棧老闆翻來覆去，總覺耳邊聽到些鐺鐺的金屬交擊聲，
但一整天的奔忙已經累得他無法起身察看，只任得那些聲響時有，又時無。
※
計畫劫圖的人，尾隨著目標，亦是來到這小鎮。
「圖到手了，但接下來要怎麼辦？」
「可是圖還缺一角。」兩人懊惱的看著費了陣功夫搶來的圖，和自己花銀兩買來的部份，
拚拚湊湊，仍是無法讓圖完整。
「至少這份搶來的圖裡，多了些標示。我聽上頭的人說，圖裡暗藏著一個重要地點…你看
，這份圖裡標的線，正好就沿這路一直下去…」
只是圖上的路，斷在一處山裡，
而其後續，就在仍少的那片角落…
「大仔，你怎麼了？」看著秦假仙一臉哀戚，業途靈關心問道。
「唉…唉…唉…」秦假仙只是猛嘆著氣，再搖著頭。
一想到那份寶藏圖被人搶了去，便沮喪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
「一張五萬兩。」
「怎麼又比昨天漲了一萬兩！」
早已對地圖覬覦的各幫派，在搶奪失利後，紛紛想以更多的銀兩買回那傳聞中的素還真
真跡；
「得手的人真的會賣嗎？還是只是騙局？」
「聽說得手的人讀不出地圖裡的玄機，索性海撈一票。」
消息火速在矢志對付素還真的這方人馬間傳開，
但圖從局勢分析、到有中原寶藏，
只要每多傳出一項關於圖的風聲，那圖的身價，即刻又翻漲雙倍。
更不用說當圖的最後一部份已被發現時，
那些早已是炙手可熱的部份圖片，立即又被高價哄抬。
※
「哈哈哈…」
仙境的人聽聞傳來的消息，仍只是開懷笑著。
「我說素還真吶，現在外頭風聲四起；這事你不出面澄清，遲早會惹來一堆麻煩。」
一線生憂道。
那圖明明是沒畫完，謠傳卻成真有那麼回事。
「圖我畫完了。」素還真只是如此輕描淡寫回道，卻似那些風聲傳聞，絲毫與此無關般。
「你…畫完了？」這話卻如晴天霹靂，讓一旁的人聞言剎時錯愕不已。
「是，我畫完了。」再肯定的補上這麼一句，而掛在臉上，被傳聞所逗開懷的笑意，卻依
然是未減半分。
「這樣你還笑的出來？」一線生搖頭嘆氣道。
儘管跟在素還真身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對於那種臨事時的緊張感，
卻也從未因為素還真那份始終不改的從容而稍有緩和。
反倒人越是平和，就覺得危機越大。
「放心。」素還真仍只是語調平和的道；「沒人有本事拿的到全圖…」
語稍停頓，繼而又笑道：「就算拿得到圖，圖裡指的方向，也無它人可以到達。」
※
「我主子出千兩黃金懸賞！」
「我們頭兒再加三顆價值不菲的夜明珠！」
圖最後的那一部份，在耳語傳言間，
其價值早遠勝於先前已流傳出的那些圖塊的總和。
但隨出價的水漲船高，
地圖代表的不再單只是掌握正道的重要關鍵或是可能藏有的金銀財寶，
更關乎出價者本身的地位身價，實力雄厚與否；
「哼，我們這邊也是黃金懸賞，至少要多少，只要拿的出圖，隨便人填！」
而當幾日後，素還真又意外失去下落時，
地圖又添加了一項傳說…
「據說圖裡，有素還真隱身的下落！」
於是除黃金珠寶的價值外，
各方人馬更不惜添加更多的人力、物力，就為爭得使圖完整的最後關鍵。
但幾個月過去，除了偶爾是為詐財出現的偽圖外，
仍舊沒有得到那最關鍵的一片圖塊。
「我管你們用偷用搶的也要拿回來！」
幾個收到上頭派下這番指示的派徒們，竟是愁眉不展的對坐在客棧裡嘆著氣。
「這會兒為了圖，咱們一票兄弟，連命都給賠了進去。」席間有人，如此嘆道。
那擁有圖的人，管你用什麼千兩黃金，就是連小命獻上，也沾不上圖的一小邊。
「到底是誰這麼確定，那圖一定是在葉小釵身上了？」
※
那圖是他逼著人要畫下的。
「只不過策略性上的，需要消失一段時間…」
當好幾個月前素還真這麼開口向他提道時，他便沒得商量的，就定要對方把自己的下落
交代清楚。
然後素還真開始畫圖，說他會經過圖中的這裡、那裡，
最後停留到某個圖上的角落。
「得提防著有心人士…」
爾後素還真如此解釋著，於是說那圖會分幾回繪出，然後幾份再湊出整張圖。
他便耐心等著，唯一的底限要求，就是圖必須得在人消失前繪製完成。
「葉小釵，我看不如…」
每當人心念一轉，想要把圖的事擱下另謀其它方式，
『不行！』他也必然搖頭以應，抱定主意沒得商量。
「可是大家要知道圖在你手上…」
『我不怕麻煩，畫！』
他知道那人腦袋裡裝的應對方式往往不下百種，
卻找不到一種，是能為自己多做著想。
於是這回他很堅持，沒有留下去處，人就哪裡也別想去。
至於先前那為了什麼原因會流傳出去的圖，他也不管，
總之最後那一部份攸關緊要的藏身處，只要到他手上，那便會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明天離開前，我會將最後一份圖擱在桌上。」素還真離前，便如此交代道。
他後悔那時沒盯著要當場點驗再放行，
於是圖雖到手，也謹放懷裡，卻每每想到，便懊惱不已。
然後這一天又是另一群不怕死的人尋來要圖，
「葉小釵！把圖交出來！」
哪壺不開，偏提那壺，
就見他皺起劍眉，冷著一張俊臉，一股寒氣先逼著圍來的人忍不住退了幾步；
在人未起身前，便先又是幾人倒下。
這樣的事每天重覆發生著，跟著圖的傳聞，直到後來素還真再現世時才漸漸平息，
而終究沒人見過那幅地圖的最後一個角落，
更不用提，是否有人能到的了那地方。
「葉之所至，蓮亦隨之。」
夜裡入睡前，他總會攤開素還真留下的那最後一份圖，
看著圖上道路延伸到未知山水中，
而終止在這句話前。
實則該怒，卻常反淺笑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