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回來的人，顧不得疲憊，便連忙趕到翠嶺環繞的山間。
這一日他卸下背上的刀劍，
挽起袖，揹著一簍新砍的柴；
沒了與對手過招時的俐落直接，
卻是一臉猶豫，
看著滿園荒蕪不知從何整理起。
夕陽斜照，仍是炫麗的金光，映在殘垣上只徒增淒涼，
忘記傷感，
他只是盯著雜草覆生的破瓦，
想著這堆瓦成亭時，
風吹來，蒼髮飛舞…
呵呵呵。
「千真萬確。」最近好幾路人馬派出去的探子，得到都是相同的回報。
「葉小釵站在廢墟裡笑。」
上位為首者低頭沈思片刻不語，畢竟面對的人非是泛泛。
「素還真既死、一頁書療傷，餘下的人也是群龍無首…」
然後連素還真最得力的幫手看來神智也不清楚，
所以？
「這應該是個好時機…」
※
「等時機到了，他就會回來。」他將這句話工整的刻在地上，識而笑之，又以土覆去字跡。
為池那端堆磧成牆的塊石有些沈重，
他不太確定，今日是否趕得及完成這一部份。
「葉小釵啊，你確定素還真會回來？」
偶爾會有人來問他，他笑著，微微點了點頭。
但得到的反應不是懷疑就是嘆氣。
「葉小釵，不要騙自己了。」
他聽見有人小聲的這樣說，
卻仍只是顧自得意的看著去了雜草的園團，重搭起的亭已近完成。
※
「我們遣了人喬裝到仙境去…」
偌大仙境，唯獨剩葉小釵一人在整理，
假問起他素還真的行蹤，得到的卻是極為肯定的答覆。
「他拚命點頭，然後又開始笑了起來…主公啊，我們看葉小釵八成是瘋了。」
為了素還真，這麼段時間來也折損不少手下；
但目前的情勢，令人不得不蠢蠢欲動，
就怕錯過這好機會，霸業讓旁人拾了去。
「先找幾個人再到琉璃仙境探探。」
不過素還真是個懂得看時機的人，
除非他真死，否則武林局勢，勢必逼得他再現身。
※
「時機到了嗎？」夜半夢醒時，望著乍現的身影，他如此問道。
重著上一式淡雅新衣的人，只是笑著搖頭，卻沒多加解釋，
「我遺留下的麻煩還多勞你費心。」
夜霧漸濃，景物幾成虛幻，人聲低語，即傳自這片迷濛，
待日出消散，卻不復見蹤影。
「葉小釵啊，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素還真就是死了，死在九淵之巔…」
低喝了聲，身子一個騰空，便懸在廳頂的歪斜木樑扶正，
今天他開始整理仙境的房間，
仍不時有人到仙境來探看著；
但不管是明裡還暗處的來者，他都不太理會。
『他沒死。』
偶爾歇下修復的進度時，順手揪出那幾個鬼祟的人，他不厭其煩又重覆寫道。
『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要敢再來這裡打擾，我就是讓你們死了也見不到素還真。』
※
素還真的死訊，又添了幾分可信。
「素還真應該是死了。」
就因為葉小釵的一反常態，堅持說素還真還活著。
「從正道那邊打探來的消息，聽說葉小釵還信誓旦旦說，這段時間他跟素還真還見過面。」
不少人日夜守在仙境等著，卻連個鬼影也沒見到。
「我們是不是該趁這機會？…」
※
「葉小釵，你留在琉璃仙境太危險了。」
他幾乎料想的到素還真會這麼說，
然後也是如對方意料之中，用力的搖了搖頭。
而仍然只在子夜時分，他們才短暫交會。
他不再關心時機是否已到的問題，
堅信只要守著仙境，人的歸返只是遲早的問題…
所以不能任仙境荒蕪。
「北方的勢力未明，仍得花些日子觀察；時機還未到，所以…」
分手之前，素還真一臉歉意的說道，
他趕在那話結束前，急急又搖了搖頭，示意無妨。
※
花該怎麼辦？
他望著一池寂然。
儘管池底的枯枝拾淨，也重引了山澗清水，
但那該常是盛開一池的蓮花，卻無法在片刻間就復育。
「有些事急不來的…」
忽然他想起素還真曾說過的，關於時機的話，
再望著一池碧綠，沉重的嘆了口氣。
現下播種，幾朝過去，就能等到花開的時機，
等故人歸，說待時機，卻又似遙遙無期──。
※
「機不可失。」趁著夜色，帶領群將把仙境團團包圍住的人，如此對手下說道。
素還真是個懂相時機的人，
如他果真未死，以當今武林幾分天下大勢未定的紛局，他必然不會輕易現身。
再何況，他們已先一步刻意在江湖放出針對素還真的風聲，
於是也不會有人料到，其實他們是衝著葉小釵而來。
「除掉葉小釵，才是制敵關鍵。」率眾來犯的人，兀自以為這才是大好時機…
※
不過離開半天，再回仙境時，眼前的景色全變了樣。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瞧，
那原已修葺好的牆、亭、橋、簷，又復傾倒，而無一幸免。
但這些景象卻尚不及那池邊的身影來得令他吃驚，
疾步向前，才見一地凌亂中竟是數條人影。
「抱歉，你費了這麼久的功夫才整理好的…」
除了清池未染腥血，其餘又呈一片混亂。
『怎麼來了？』
他記得前晚它地會晤時才說未到現身之時，
就連仙境，亦是許久也未曾踏進。
「避不了的麻煩，只好先對付。」
拂去適才讓掌風飛亂的額髮，回話裡語調一如池水平靜無波，只如此輕聲笑道。
「你別忙了，這裡等過幾天我回來再整理。」素還真如此續道。
他滿是不解，以為時機是已來臨，才會在此時此地，見到白蓮。
「時機？還未到。」素還真只是對他笑著，似無視於他的疑惑，迴首轉身就要離去。
「…有些東西要緊，是等不及時機的。」
答案卻在人背向，才低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