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巷子可以通到河邊沙洲。」曲雲是憑著印象脫口說出。
巧的是前方的韶雲，也正好是在屋相銜接間狹巷前停下了腳步。
只是成人的身形再擠不進那只容得過小孩肩寬的狹巷；
從巷道乘隙而來的風提揚起那頰邊的蒼髮；雖是一瞬間，但恰好讓他瞧見那身前的人垂眼黯然。
「韶雲帶我和遊雲來過一次，但那回只是匆匆路過。不過有提到小時候帶你繞過……」佾雲又道。
所以說人的心思能多密？卻再多也難有幾人勝過佾雲。
是知道曲雲有印象知情後也會掛念，而不如趁景歿前約了昔日的過客重遊。
「嗯，很久的事了，也只有點印象而已。」
曲雲嘴上回的仍是無謂，但其實那過往他謹記著，心頭湧現的景是順著腳下一步步正延展開。
「這是我親人喔！」
那黃土牆邊，踩著殘磚瓦堆，他沒忘記韶雲墊高著腳下而幾近炫耀似的口吻向人如此說道。
而也不管別人怎麼笑道他們有不同的髮色和面容，只是緊握著自己叫喊笑奔過那長長的黃土道。
他不確定在韶雲記憶裡是否也留有印象？
獨行在前頭的身影偶爾會停頓下來確定後頭的人跟得緊，恰巧那麼幾回是駐足在幾幕熟悉的景。
「你看，這是我住過的……」
「那樹上結的龍眼，大家搶著採，不過沒人吃了不壞肚子的……」
那過往的話自記憶中浮現。
儘管那時的自己曾是如此專注的聽著韶雲說著，但那時他仍年幼，聽不出的，是那話裡有寂寞……
「時間總會沖淡些印象。」佾雲又問口接道，似乎是為方才他回道印象已淡要做解釋般；但說時臉上掛著的笑容，似乎別有深意。彷彿看穿他的心思，也確信他不曾忘懷。
刻意避開那彷若直指人心的神情，曲雲望著路途將盡，再過去，就要出了村落。
韶雲仍是走在他們前頭，偶爾輕撫過早是人去樓空的矮房門邊。
恍神間他似乎看見幼時韶雲的身影，從他身邊跑過，再奔遠向那路盡頭……
「回家吧。」隔段距離，韶雲回頭向他們說道。
曲雲這才發現韶雲的神情從未有太大的變化，至多是眉頭皺與不皺。
看慣了，總會令人忽略掉那神情後也該會有如常人般喜怒哀樂。
「韶雲不太常談自己以前的事，所以也只能這樣……」佾雲低聲說道。
這村景對他們意義各是不同；那重溫舊事的滋味如何，似乎也只有各自心頭明白。
前頭的人佇足在村口那正要上坡的路途前，回首望著。而距離太遠，也看不清韶雲那雙眼在看些什麼？
「佾雲，來比輕功。」突然間，他冒出這麼一句。而沒待對方允諾，就提足了氣向前頭奔去。
那村落的景物快速奔退在身後，連帶歲月，還有那些過去。
但不去想那泛在心頭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只專注著前方愈來愈靠近的身影，悄悄張開手…
再差幾步路，錯身間，也許會不經意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