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抽回手,曲雲笑說道:「哎呀,仇人相見,免不了一場廝殺,掛點彩也是…」
目光迎上一雙淚眼,這才想起這句對白是留給韶雲發現時所準備的台詞,
眼前的人是靈婆,他無法、也不用掩飾什麼。
收起嬉笑的神情,說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請佾雲來幫忙,佾雲善於醫術,這點小傷,難不倒他的。」
能有多少生機,自是心知肚明;
但要先安撫靈婆,平安送回韶雲,他才能放心去對付樂師。
該安慰的人是他,倒過來卻是她讓人安慰;
拭去淚,靈婆道:「我去找老村的人來替你治療。」
「千萬不可!…不可讓韶雲知道這件事。」曲雲連忙阻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朋友,但是蠱毒是邊疆特有的產物,種類上千百種,至少也讓老村的人來確認你帶回的蠱蟲為何…」
靈婆的話也是有道理,就算不能化解自己的毒,至少也要保證韶雲的毒能完全化解,
「嗯,那就麻煩您跑一趟。」曲雲謝道。
但看曲雲臉上仍有疑慮,靈婆又問道;
「還有什麼事不了解?」
點了點頭,曲雲答道:「火祭上奏曲一事…」
想想也該是時候向他說明事情的始末,
不然,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講給他聽;
看著曲雲的手,靈婆又是一陣鼻酸;
深吸一口氣,便道:「我解釋給你聽;關於,那把笛和曲…」
※
納蒗地,
稱不上是多大的地方,
自上古時代,就有人在此處定居。
納帕山形崎嶇,盤据在納蒗地正東之處,
貫穿納蒗地中的笙河,即是發源於此,
這片土地,原屬土質堅硬,開墾不易,
多虧在這條河灌溉下,沿河兩側,才能劃分出不少良田。
自然這裡的居民,就將此河的發源地–納帕山,奉以崇高無比的敬意;
長久以來,這裡的人安居樂業,因為與外界交通聯絡不易,
也鮮少與外地往來,
地狹人稀,人與人之間的往來密切,感情和睦,也算的上是一處世外桃源;
納蒗地並無君王或領袖制度存在,
知是衣食充裕得來不易,每個人都能謹守禮度,而能不踰矩。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應是此地重樂舞,承自先人而來,
在納蒗地,歌舞曲樂,比的過其它一切;
樂重和諧,這點也就充份在族人的重處之道上。
也因為如此,
雖然納蒗地沒有制度上的領袖,卻是極為尊重擅於樂理之人;
樂師的稱號,也是由此而來。
不知是何時發生的事,
一日,笙河毫無原因的一夜之間枯竭,
河一乾,自然是居民陷入緊張,居民開始紛紛上納帕山去查看。
但是納帕山勢陡峭,多數的人,是不得其路而返,
也有冒險攀上納帕山的,卻是一去不歸。
後來還是有個青年登上了納帕山,找到河的源頭,
才發現源頭被山中落石堵住;
那個青年在山上,忍著嚴寒和飢餓,獨自奮力清理所有堵住河的巨石。
當幾日過後,人們在山下發現青年時,
青年早是氣空力盡,拖住最後一口氣,下山來見他新婚不久又懷著身孕的妻子最後一面。
而他的身上,帶著從納帕山上採下一截紫竹,
從沒有人登上過納帕山,自然也不知山上竟是產了一大片紫竹林。
那青年終究是在見到妻子後,嚥下最後一口氣,
因為他平常就喜愛吹笛;
他的妻子用紫竹做成一根竹笛紀念,
那根笛,就是紫笙…
紫笙被居民視為解救納蒗地的象徵,自然也被人當成此地之寶。
在那之後,習笛蔚為風尚,有人是為了紀念,也有人是為了能有機會能得到紫笙,
因為傳聞中,紫笙能吹出比一般笛子音域更廣、極盡天籟之曲;
自然此紫是所向披靡,每個習笛之人,都盼能得到此物。
不久,那名妻子在產下一子後難產而亡;
叫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孩子是紫髮…就跟當初所帶回來的紫竹是一樣的顏色。
當時的樂師收留了孩童,也指導孩童吹笛,
這孩子有天份,奏笛的技巧、深富感情的音調,
連樂師都自嘆弗如,
長大成人後,也理所當然的接下納蒗地樂師的頭銜;
他就是日後紫韻府的第一代府主。
「接下來的事,你就應該知道了吧?」靈婆說道。
「嗯..」
後來的事,靈婆早在曲雲前次潛進納蒗地時既已聽聞過。
現任的樂師為了奪笛,對上紫韻府。
天倫夢碎,唯獨他僥倖逃過一劫。
根據師父的說法,他是在一株古樹上被發現,
但照靈婆所言,紫韻府的人應該是不會武功才對,
何以他會被置於山壁的古樹上?這點著實令他難以理解。
只聽道靈婆又續言道:「那把笛,人人想得,但只是純為好樂之心?或為炫耀之意?也總是有人是野心作崇,不知何時,漸有傳聞說,紫韻府的樂師用紫笙譜出《攝魂曲》。並說此曲能收心攝魂,輕者可以控制人心神,重者可以使人魂飛魄散,也就因為此曲,為府中帶來殺機。」
「那關於成為樂師前之必須上納帕山接受考驗一事?」曲雲又問道。
「哼,這是現在的樂師自己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為的是要得到大家的認同,這樣他才能得到紫笙。」靈婆忿忿的又續說道:「當年要不是你父親好心收留他,他能活到今天?為了那傳聞中的曲譜,他不惜昧著良心,殺害自己的恩人,如今又這樣處處逼殺你…」
想起遙遠的過往,只覺是蒼天撥弄,
如此溫厚信實的一家人,竟只為虛實未證的一曲,落得如此下場;
而恩恩怨怨,也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
「我還是先到老村去一趟,也許…」想起曲雲的傷,靈婆憂心道。
「嗯。佾雲應該這兩天就可以到,有他在,我也少一份顧慮。」曲雲回道。
靈婆自是掛念著他為蠱引血後可能引起的反作用,仍執意著前去老村找尋化解之法。
送走靈婆,返回廬內;
看來韶雲的情況還好,也總算是暫且鬆了一口氣。
坐靠在床邊,回首模糊的前塵往事,是那樣遙遠、那般難捱;
稍稍拉起衣袖,傷口已完全成黑色,沿著傷口而出,附近的血管也開始泛著黯黑。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不自覺的低喃起,
而閉上眼,疲倦向四肢急速散化開…
過不了一會,靜悄的竹廬、低沉的呼吸聲,
是難得的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