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你身邊的是段念。」
似近又遠離,
意識仍恍惚間,他聽見是熟悉的聲音,不斷重複這一句。
※
「段姑娘…」
聽說這是韶雲醒來後,第一個出聲喚道的人名;
在那之後又過了月餘,韶雲的傷才全好。
「我同段姑娘返家。」
聽說這是韶雲主動開口向人提議,
也是第一次,韶雲離開雲門如此之久,竟是為了女子。
「我向馬家提親了。」
再聽說時,又是個把月過去之後,人再返時;
段念已是不是之前的段念,
「我本姓馬,原名緞綾。」
著回女裝的段念,雖非傾城,卻也貌容清秀;
「韶哥…」
再見兩人時,
距離已近,稱謂改變中,聽得出情感亦非昔比。
「聽說…」
而這段日子,他明明人都在雲門,
卻彷置身事外,所有的事都自聽聞而來。
「曲雲,你有沒有在聽?」
話才起頭,瑟雲就發現曲雲似出了神;
雖然他知道平常和這人說話就不用太在意對方有沒有將話完全聽進耳,
但這麼呆看著天,連頭也不回,就有些太離譜。
「只要你說的是人話,我就有在聽。」
回神不過只需眨眼功夫,對常冥想的人來說,
就是有本領在思緒離回之間,還能將話接的如此自然。
「聽說段…我是說大嫂,你們在路上就認識了?」
儘管已是成親有些時日,
但畢竟男女有別,加上現在多了個兄嫂輩份,自然更不好不忌諱的攀談;
但私下兄弟們難免對兩人相識的過程頗感興趣,
而除了當事人,就只剩曲雲對馬姑娘的來歷最是清楚,相互推託,
就決定推最不會惹起曲雲怒氣,或是惹起也禁得住罵的瑟雲探聽。
「對,路上認識。」
曲雲倒真也不囉嗦,直接就如此答道。
「啊…路上就認識、然後同行,再來日久生情…」
如此推論甚是合情理,其後只差個最重要的關鍵;
瑟雲想了想,又接問道:
「大嫂是不是為了救韶雲,差點沒命?」
瑟雲說的興奮,就似這一切已是肯定,只缺曲雲確認答案。
「對,就像你講的。」
既然大家都是這麼想了,
正好他也就這樣的自然而然及理所當然權充理由來應付心裡那份猶豫。
「對嘛,想也知道是這樣…」
儘管其它兄弟都說曲雲的肯定不是肯定,
但瑟雲此刻仍願相信自己的推理終於偶爾也能派上用場,事實必如想像。
「那真是不錯啊;不然依韶雲那正直個性,腦袋裡又總只裝有雲門的事,如果不是這
個機會,搞不好打一輩子光棍都有可能。」
雖然這個嫂子來得意外,但總是樁好事。
「不過聽說,那個索溟逃了?」
除了喜事,兄弟有難自然也同等重要;
問罷喜,也不能忘憂;
「他會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說起索溟的事,心裡自然也是有氣;
眾人好生款待,孰不知原來是養虎貽患。
當日若不是佾雲的朋友急忙差人送解藥來,
兄弟一夥人還真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他不會再來了。」沒有多加思索,曲雲便直接答道。
語氣仍是肯定,真正的答案卻唯獨只有當事的人知。
曲雲和大嫂是最後回到雲門的;
而因為大家都注意韶雲的傷,
加上回來時只聽聞馬姑娘短暫交代過索溟已逃這件事。
後為婚事又忙上一陣子,之間亦不見再有事生,
所以自然眾人都認為役命一事該已了。
「役命毀了,所以他再尋來也沒什麼意義。」曲雲又解釋道。
雖然不見惡人伏法,但役命既毀,這也算是了了一件麻煩;
況且兄弟還能全身而退,更或者,又成就韶雲這樁喜事。
所以該說好或不好?
人生境遇,本來就如此陰晴有時,好壞難定。
「可見聽說也未必全然就是如此…」突生感慨,瑟雲如此嘆道。
未必全然如此?
聞言他突又失神,繼之卻是哼笑了一聲。
這些日子他得到的聽說,是於心不願;
但卻每一件,都仍據傳聞而發生。
「至少成真的,都是好事…」
曲雲喃喃接道如此,
一旁聽聞的人不知深意,而單就字面,是深表贊同的點著頭。
※
「奔喪?」
仲雲一進門,就連忙帶背上所有的劍擱到桌上;
捶了捶發麻了肩,才又應著霓雲的疑問道;
「是啊,我聽學徒說,他們的師祖前幾天出了意外;師傅一接到消息,就連夜趕路
去了。」
這回帶去店裡要整理的非是一般練習用的刀劍,
所以必須得由師傅親自打磨。
而師傅這一趟回去,不知是多久的時間。
「有聽說是什麼意外嗎?」霓雲不禁好奇又問道。
「我也是好奇,有向學徒們問道…」
因是聽到的答覆太詭異,所以邊說著,仲雲的聲調便不自覺的壓低道:
「聽說,是死在煉劍的爐裡。」
「是不小心跌進去的?」霓雲訝道。
「不…聽說爐裡還有不明的鐵汁流出,像是煉過劍…」
那情景想來心裡都會直發毛;
古有干將莫邪,
是因鑄劍,鐵汁不下,於是讓人身任爐神而鑄劍。
但畢竟是傳說,人身練劍,想來是多麼可怕且殘忍的事;
卻想不到,世上真有這回事。
傳說以人身煉出來的劍,魂會附劍;
能鑄成絕對是與眾不同的神兵利器,卻因帶人魂,持劍者善則善,惡則益惡。
「真的有鑄成劍?」霓雲又續問道。
學徒所知有限,況且是不是事實也不清楚;
仲雲搖了搖頭,但想起沒有磨利的刀劍可以用,才比較令他傷腦筋。
同日在臨淄有鑄劍能人之逝,卻密不發喪;
待消息在江湖傳開時,
卻已不是頭一遭,鑄劍之人亡於煉爐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