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路前進至山穴前,更是可見滿地散落的屍骸。
斷肢切齊,
看得出下手的人手法之俐落。
策馬天下想起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人。
走了幾步,再定住回頭;
瞇著眼,策馬天下能想見那血還未乾時的景象,
過耳風聲間,彷彿還能聽到求救的嘶喊聲。
一招一見骨,
那日屠村,不也就如此慘狀。
「嗜殺者、嗜殺者,你在哪裡,你出來!你出來!」
想起又不禁是一股氣衝腦門,策馬天下竭聲對著四周吼道;
而空蕩山谷間只有迴音相應,卻無它人。
但執起靜心,原是要胡亂劈砍一陣,
卻劍到手裡,該使的無蹤劍法,卻怎麼也記不起初式。
『若是靜不了心,別說是勝不過汲無蹤,就連無蹤劍法,你也練不成。』
忽是師九如曾說的這句話,連劍柄傳至掌窩裡的冰涼,
令人靜了下來。
但這靜心不過貶眼功夫,
那路旁一塊青入了眼,還未瞧仔細,策馬天下又大嚷道;
「師九如!」
不探還好,那又是一塊青布上的血字映入眼簾,
方靜之心,即時全破了功。
“要靜心”
難得師九如省字,就只留了這麼三個大字,
但對他來說,似乎效果相同。
「師九如!師九如!」
就這麼料準他一定會來,一定會看見這滿地的屍骨給亂了神;
卻無知己交心的感動,策馬天下只覺滿腔怒氣,但又無處發洩。
「聽見你的聲音,真是令人感動。」
冷不防的,師九如的聲音,卻自山洞裡傳出。
「能在這裡見到你;策馬天下,你也懂得關心別人了吶。」
如果沒有將天之劍式還回去,
策馬天下記得裡頭有一招,可以將物體急結成冰。
他肯定會在此時此地,送師九如這麼一招。
「還沒履行你的承諾之前,我不會放過你,師九如!」
從山洞中踏出的身影漸清晰,但也許身居暗處,日光不進;
於是那面容乍看之下竟是有些泛白,只是笑意不改,當真是師九如。
「該解決的事要是解決了,我還趕著去找汲無蹤比劍。」
他可毫不在意村民拜託的事是否解決,
既然師九如好端端的走出來,那事情八成也擺平;
所以他不須要,也不想要多和這個村落的事再有什麼瓜葛。
「事情,才開始而已。」
語罷,師九如側開身;
策馬天下這才發覺到原來師九如跟後還有個人影,
只是那看來不過少年之態,
方才一直站在師九如身後的陰暗之處,所以才未發現。
少年向進一步跨出了山洞,
怯生生的望了眼策馬天下,馬上又快快的低下頭去。
但僅是那一對眼,
策馬天下心下一凜,接又向師九如問道;
「他在這裡做什麼?是你救回來的?」
「你認得他?」察覺到策馬天下的神情有異,師九如即是推測道。
但不說是也沒否認,
策馬天下卻也不再望向少年,只是將眼神移至它處。
「我沿著屍骨之處一路向山洞裡處探去,在最深處的地方,發現他縮在角落。」
微頓了會兒,師九如輕咳了聲,方又續道;
「他好像沒辦法說話,我說要帶他出來;起初他只是咿呀了幾聲,卻不肯走。」
沒有語言能力,卻似又不識幾字,
所以師九如只能猜到他或許在擔心或害怕什麼,所以不肯離開。
「你就這麼愛管閒事。把人送回村落就可以走了。」
策馬天下仍是不感興趣的回道;
但那少年一聽他如此說,連忙回頭望向師九如,而面露憂色。
「不成,看這群枉死的枯骨,至少得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師九如摸了摸少年的頭,又道;
「而且,我答應他查個水落石出。」
他早該知道這愛管閒事的人不會只是說這麼幾句話就罷手,
不由得了哼了聲,回道;
「是不是還要順便喚醒犯下罪行的人心中善念,讓他放下屠刀?」
師九如非常誠懇的點了點頭,該清楚,但卻似刻意略掉話中的諷刺;
「我很高興你能清楚這個道理。」
語罷人臉上泛出了陣笑意,
但不知為何,策馬天下總覺有些不甚對勁。
「那你慢慢來,我先回去找汲無蹤比完劍法,就會回來要你交代嗜殺者的下落。」
非親非故,他沒打算留下來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浪費氣力,
嗜殺者還等著他去殺,他全部的精力也只打算放在這上頭。
「如果你能像方才一樣;就只是讓自己的心暫時靜一瞬間也好…」
聞言,策馬天下是覺驚訝,
那方才不過一瞬間的念頭,師九如何以知曉?
「那也許有一天你真的能勝過汲無蹤。」
師九如邊道,而背身靠向山壁;
臉色更形慘白,神態卻仍不改從容又續言道;
「如果真是這樣,在劍墓的某個角落,你能發現到嗜殺者下落的線索。」
言至最後,怎是說教反成交代?
策馬天下定神盯著師九如看著;
兩人如此凝視對望,一仍是從容,一卻是質疑。
如此又不過幾回貶眼功夫,師九如忽是又輕咳起來;
只是咳聲愈來愈急,動作益顯不尋常。
「師九如!」
不同以往,這一聲中少了怒。
策馬天下一個跨步,也忘了這動作之大,非是殘足能輕易吃得消,
但不管那腿邊傳來的疼,卻是張手揚臂,就將眼前忽地頹倒下的身影承接住。
而手心立覺溼濡,策馬天下這才清楚,原來而那慘白的臉,
起因為背後幾乎是染滿整件披風的血紅。
扯下那從中劃裂的血紅青衣,
方見師九如背後受創極深,傷痕深可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