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
持著火把的人遲疑半晌,轉頭卻迎上令人畏懼的森冷眼神,
這才急急放手一擲,跟著後面幾個僕役也將火炬脫了手,
雜滾的火柱便順著落地近處的木樑,瞬間引攀上柱。
而無多眷戀,就算是隨伴多時的一景一物,
只確定火著上了,便肩袍一甩,揚手喊道:「出發!」
身後火散著高溫,映照通明,
或是為此行起誓,
今朝,必奪回霧山,取回凝霧,而不返此地。
※
望著天色沉淡下,
將所有事打點差不多,
託辭熟知地勢,囑咐讓鍾雲和瑟雲齊守著霧山口,
再理當讓修為柢固的韶雲為霧少療助內傷;
卻一時呆愣倚靠門前,望著日西沉…
「真像在等死。」曲雲輕喃自嘲道。
這日天氣出奇的好,
霞光映滿天,望著夕照滿山出神,
再為自己找了理由教訓一番,
「是的,你該如此做。」
為答霧老救命之思、為助霧少護守霧山…
反覆繞此念頭於心,一切作為將是理所當然。
於是對韶雲允諾回雲門後的一切,
就有藉口背離。
低首望著霞彩染上一式白衣,
手反是自己意識著起了動作,
拿出笛,或許還有一首曲的時間,
讓他僅記再遇。
※
「你確定不往前山去?」
瑟雲有些懷疑,卻仍是跟緊著鍾雲疾步著。
「韶雲交代的。」
鍾雲倒沒太多質疑,就儘管依著韶雲話做,
與其說是大哥的吩咐,莫若說是那堅決的態度,就讓人不知覺便信服。
而也不論韶雲的交代,明是和曲雲的話背道而馳..
『曲雲吩咐你們什麼,就反其道而行。』
沒心機的瑟雲卻只直覺奇怪,咕噥著這看似矛盾的交代,
這類事怪事向來為曲雲拿手,怎麼韶雲也開始搞起這套…
「後山?不就是通往霧山頂的路?」瑟雲又疑道。
「總之,曲雲要我們到前山光明正大的防守,我們就到後山躲看著。」鍾雲再回道。
「為什麼?」
「曲雲是老大還是韶雲是老大?」
「…韶雲。」
「這就對了,走吧。」
※
「你兄弟真是固執…」面對兩天來問探卻是一無所獲,這是霧少得的結論;「我明記得他沒這麼難問話。」
韶雲苦笑回道:「我也以為這兩年和你們一身好脾氣相處下來,他會多少有些改變。」
霧少歛起笑容,卻轉憂道:「你猜想曲雲和霧主談了些什麼?」
卻見韶雲跟是臉色一沉道:「猜想不到,但總不會是好事,霧主貪凝霧已久,前日來襲又正大好時機,沒理由在路上受了點波折,就悻然而歸…」
聞言,霧少也點頭道:「霧主取得凝霧是勢在必行,只差在化凝霧的方法…」
一言如當頭棒喝,韶雲連忙問道:「難道曲雲知道?」
猜著韶雲所想,霧少搖頭緩道:「不可能,曲雲就連凝霧放在何處都不知道。」
語罷卻應著一陣笛聲起,兩人默聞著半晌,
適得爐火沸滾,溢出藥汁,潑淋火上發出聲響;
「來吧,這帖藥服盡,傷也算調理的差不多。」
總是先解決一件事,霧少傷一好,對霧主的抵抗也多份勝算。
「幸得你們兄弟之助,讓霧山還能多得一日平和。」
笑回過一句感謝,其實是機緣,
彼此同為對方所珍重之物盡了力罷。
「將藥服下,盤坐調息…」
卻更是聽著笛聲,而讓他感得心安,
就似掛念未曾斷,盼這笛聲不斷。
※
夕陽,又黯淡些。
驟風將笛上結繩翻舞高捲,再猛地落下…
罷了曲,低沉吟,
『願你一生悠然,了我一心憂然。』
想著該否留下什麼,
望了望笛,卻緊一握,知該讓人無掛;
「雲集!」
喝是一聲,圍身散出雲氣,而眩目紫茫,身影漸隱糢糊。
「兄弟,保重。」
化一陣光影,順著驟風再起,倏地即閃逝天際,
風息,
捲盡一地落葉飛沙,餘下排字於地,
「我往甬道阻敵。」
※
「曲雲!」
耳際笛音突而停息,音雖輕,
但是仔細聆聽著,知曲未盡而罷,
韶雲心頭一驚,卻記起自己正為霧少療傷,
連忙回寧心神,將已近圓滿的療治盡最後努力。
「韶雲,有人過甬道!」
霧少微是輕語,似有些焦急,卻也正切中韶雲心憂。
「把持住,再一刻鐘就能竟全功。」
他一樣是急,盼心中不安只是多慮,
怎地腦海裡忽是浮出曲雲平和神情,
又緩向他說道:「我沒事…」
※
「你們就守在前山,不論死活,擋住每個出山者。」霧主冷道。
「您要獨自上霧山頂?」一旁手下問道。
霧主冷嗤一聲,又道:「那傢伙還不是我對手!」
而當真也沒全然相信過對方所言,又續道:「交換之說,也必是讓霧老和霧少脫身的權宜之計成份大。」
「那何不直搗霧山擒人?」手下又疑道。
「哼,以計就計,若正如吾猜測,那擒人要脅換化凝霧之法,同樣也不失為一計。」
總是正面對上,就算勝的了對方,也不能得的了他所想知道的事,
否則就不用一年耗過一年,
待到眼前這大好的契機,自當好好把握。
「等我回來前,不可輕舉妄動!」
※
「果然守信啊。」
音隨影倏至,暗是為霧主修為深厚所懾,
明卻是不動聲色,曲雲從容道:「既依約定,也不需贊言,上霧山吧。」
霧主冷然一笑,即跨步向前,沉是掌心一按肩頭,
低喝一聲,挾著破風之勢,而衝上頂天。
頂峰深入雲霧中,
霧能騰升到高峰,雲又有何難?
曲雲心忖著,再重新盤算過早是思量好的對策。
「鍾雲…」
伏守在暗處的兩人望向山頂,訝異呆愣著,卻沒意料到遇上這般情形。
「快通知韶雲,我跟上山頂探究竟。」
「曲雲他?」瑟雲一頭霧水,一番和霧主的交談,令他煞是混亂。
「他有危險,快通知韶雲去!」
幾乎是吼著道完此句,瑟雲才連忙動作著,
鍾雲望向頂峰,仔細辨著方才兩人上去的方位,
擇了隔段距離處為定點,也跟著輕縱上天。
※
收了式,似乎是沒半刻停頓,
韶雲連忙踏出尋探著人影,
卻有雲氣殘繞,但無雲影。
「曲雲!」
這樣的不安直是讓他想起多年前的景象,
一陣駭然,彷是離別恐又重演。
卻眼光尋落至地上排字,
而霧少亦緊跟上腳步,駐足同望道:「在甬道?」
韶雲卻凝皺起眉心,而似有疑。
「韶雲?」霧少聲帶催促,但韶雲卻有躊躇,有股異樣,警示著自己。
再望四周雲氣未散,韶雲望向空中,舉目便見那聳入雲霄的山頭,
曲雲不知化凝霧之法…
回頭見霧少一式白衣,聯想起同著素雅白袍的身影,
思緒豁是通明,
既能偽是霧少瞞敵已久,
那謊稱知化凝霧之法,又有何難事?
「韶雲!」
回頭望,正是瑟雲一臉急惶的奔來。
※
隨指著冰壁,就挑著最厚一層說道:「大概在這範圍裡,就有勞霧主先取出凝霧。」
先來幾招虛晃,俟後要打也省力些,
總打不過也不能死的太難看…
「這裡是嗎?」霧主再問道。
斜睨著層厚的冰壁,覆遍大半山頭,
冷冽的勁風陣陣由頂峰處疾掃落,
掠過層冰,
挾著一層濛濛白霧,再往山下掃去。
「退開。」
僅是眨眼瞬間,霧主已是一掌狠擊於冰上,
應著此一點著力,道道裂痕擴向四周,過幾尺停下,卻不見有層片剝離。
「頑冰!」
又改以雙掌,再補上一招,
痕旋又加深,而延至幾尺處,似恰正冰薄處,
竟轟然一聲,落下成片冰塊。
冰落點看似處凹陷,
兩人近了點探看,
卻是道崖壁裂縫,切成道窄狹。
道邊兩側結著層冰,
更是一股冷風,旋貫衝出道外,
「接下來…」
霧主挑高眉向他一望,
似是篤定凝霧在通道內,
「兵不厭詐,我不想踏的進去沒命出來。」
慧黠一笑,要真是凝霧在道中,
那也正省了點力,彷是不經意探了探通道內外,
卻更敏捷判斷著地勢。
道上通天的開口,也為一層厚冰固結住,
再由外瞧那山巔厚度,
正好,
弄塌了,再怎麼武功蓋世,也合著要結在冰下成古物。
「我想還是勞煩霧主一同進入如何?」
霧主仰天一笑,喝了聲好,又道:「好個霧老,竟收了你這般好弟子,就抵我那一票庸才,尋過數十,也難得一個如你般機靈。」
沒待曲雲反應過,霧主卻突是反身一躍,縱身後數丈外,
原是隱身藏匿著鍾雲,也沒反應,
還不及出手,卻讓霧主出手制住要穴。
「我相當佩服你。」
挾住鍾雲,遠向曲雲喊道,
「鍾雲!」
這一變局讓人措手不及,
確見是鍾雲受制,曲雲愕極轉怒,
跟著向前便是要出手,
「冷靜啊,我們的交易可還沒結束。」
霧主兩指便直陷入鍾雲咽喉,
「不如我們改個方式,你進去取出凝霧,順手將凝霧化了,我就在這裡陪你兄弟聊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