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曲(7)

那女子的眼一睜,陡地站了起來,
調息中的佾雲馬上反應,跟著緊盯著女子的行動。

女子的表情是怪異,像是遇著什麼無法透悟的事,
疑惑,明顯寫在臉上。

半晌,便不屑的奸笑道:「真是意外啊…哈哈…」
帶著些許狐媚的眼神,轉向佾雲道:「好一個兄弟情深,好一個兄弟情深啊…」

意有所指的諷刺著,佾雲並不了解她話中的含意。
那女子不理會佾雲的毫無回應,又自顧道:「是上天憐我,要你反嚐遭人奪愛之苦?哈哈…」

聞此言,佾雲心中又是一團疑惑,無法理解那女子所言為何。

女子旋即又盤坐入定,不一會兒,又自語起,
佾雲這便注意到,
就在對方盤坐入定之際,
周圍的景象,像是出現些微的扭轉,
因為在黑暗中,那轉變又是稍縱即逝。
初時還以為是眼花,
多次定神瞧了仔細,才肯定這奇怪的現象存在。

咚的一聲響,才喚回韶雲的意識…
先是驚訝的看著被自己抱著的水杉,
滾落一旁的東西才是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
熟的不能再熟,那是曲雲的笛。

倉皇的往斜邊看去,

「曲雲!」

怵目驚心的一景是完完全全讓韶雲意識恢復清醒,
就看見曲雲頹倚著壁,跟著重咳了一聲,是湧出更多的血,
那血帶些黑稠,看得令人發寒。

顧不得眼前的水杉,韶雲連忙奔了過去。

「曲雲!」

倒是處理過緊急的狀況,韶雲沒慌了手腳,一手扶起人,
連著想先點住要穴,護住曲雲的心脈。

沒意料到是被曲雲推了開,就聽曲雲怒道:「走開!要死要活,我自己決定。」
微顫著身,反靠著牆,
拂袖抹淨嘴邊的血漬,曲雲深吸了口氣,適著穩下自己情緒,
是生是死,他都要過的瀟洒無畏,一絲一毫,也不顯示自己半分疲弱。

「曲雲,怎麼會突然這樣?你的聲音?」韶雲試著要向前扶助,一碰及,馬上又被撥開。
「對,就是這樣,我快啞了,快聾了,就快死了!哈哈…」這一句又擾動情緒,才拭過的嘴邊,又湧上血紅。

「曲雲,不要這樣。」看著滿身染紅的白袍,韶雲心糾緊著,但顯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韶雲大哥,快先把人帶回房吧。」水杉焦急的在一邊說道。

「我說過,不用!我自己會走。」那聲音令他厭惡,一賭氣,顧不得眼盲,索性不再扶牆,再抹去嘴邊的血,推離開牆;大步走著,一如他平常的步伐,

「曲雲!」人命關天,這一急,硬是把韶雲的固執給逼了上,一出手,便是拉住曲雲的臂。
「放開!」曲雲沒回頭,只是冷冷的說道。
「曲雲,別使性子,你需要服藥,不然…」想到再接下的話可能太刺激人,韶雲止了住,沒再繼續。
「不然?不然就殘了?廢了?死了?」憤憤的甩開韶雲的手,曲雲冷言道。

「曲雲,別這樣,你的毒,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解開。」韶雲柔聲說道,希望能緩下他的情緒。
「請你記住一件事,韶雲,今天我就算毒發身亡,還是死在半路那都是我的事,跟你、跟佾雲…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報我的家仇,是你們硬要攪局;我會中蠱毒,那也是我祖宗八代沒積陰德種下
的罪果…」一言激動,沒了 冷靜,曲雲開始亂言著,「我不用你好心,不用佾雲費心,我趕著去陰曹見師父…不礙著倆位好事,我想回房去等死。」

跟著一句句,聲音是愈喑啞,韶雲聽著他數落,眉愈是緊鎖。
「笛子?我的笛子…」輕按了腰邊,沒感覺到他熟悉的觸碰。
欲回過身尋找,一愣,又自語著:「算了,也沒辦法吹了,要笛何用?哈…」
說道,又是淒涼一笑;
此刻失去的不只是笛,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提醒著他,失去的,是一切。
歎了口氣,
是覺得倦了,累得他想好好睡一覺,
輕輕閉上眼,向來是吝給的清淚,無聲的滑下。

後來一定是雲托住了他,耳邊像是聽到風聲颯颯,
像是他倚著在雲門門前的樹上,迎面是雲撲來的清涼。

「曲雲的聲音?…」桐君向著守在床邊的韶雲低聲問著。
正凝望著床上的人出了神,桐君一出聲,韶雲驚了下。
「曲雲中的蠱毒,會讓他的官感慢慢喪失。」嘆了口氣,韶雲沉重的回道。
「看來這藥也撐不了多久。」

怎麼會一下毒發的如此迅速,心裡是覺得納悶;
從到這裡之後,一切彷彿都脫了序,不只是曲雲的傷,包括他自己…

想起水杉的事,韶雲又是一陣茫然。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想明天帶曲雲出發到神農架,按著他毒發作速度,再挨上個幾天,只怕真的…」

那是個可怕的想法,韶雲連想都不願想。

「也是。看來是不能再等了,只是到神農架的路你們不熟…」略思,桐君又續道:「不如讓水杉陪你們去好了,她對那帶的路還算熟悉,應該可以幫得上忙,要是佾雲在你們離開後回到這裡,我也可以代為傳遞消息給他,這樣妥當?」
「讓她一個姑娘家陪走這趟會不會太辛勞了些?」韶雲問道。
「不會,除非…你嫌我。」回話的水杉,正好端著水盆進房;接了話回,表明自己願意追隨的意願。而明眸觸及韶雲的眼,雙頰又是一陣羞紅。

千頭萬緒,卻也理不清自己真正想法為何,
明明是自己讓情況演變到這般地步,但對水杉,韶雲說不上是何感覺。

現下被曲雲的傷擾得心亂,
似乎也沒多餘的精神去思考其它的事。

「就讓水杉和你們一同上路吧,她有能力照顧自己的。」

看桐君如此堅持,韶雲勉為其難的答允。

佾雲回想日前被這女子制住的情形,
是從出納蒗地沒多久,轉往神農架的路上,先是收到一份詭異的地圖,
是跟著圖,路途上先是碰到個村落…

風暫息,
迴響在洞內的風聲也短靜了片刻,
眼前女子突是吶出一句,雖是悶聲低喃著。
但趁著這聲靜的空檔,
卻是清楚的傳入佾雲耳裡,

「韶雲大哥…」

一驚,佾雲這才意識到女子在搞的把戲。

用過晚膳,韶雲便又進了曲雲的房,
早上一陣混亂,逼的他下手點了昏穴。
說,
他永遠也說不過曲雲,
又不能放任情緒這般放縱下去。

廊上那幕擰著他痛心,
揹著人回房,打理完才發現背上被淚溼了大片。

總覺得自己像是個罪無可恕的人
弄不清那責難是打哪來的,
十倍、百倍,內心受的苛責,比當初知道曲雲為救自己中毒還難挨。

像是該知道罪感自何而來,
但又似有股聲音,在提醒著自己別去深究。

走近床邊,再探了探曲雲的情形,
露出被外的手,早被毒侵的處處氾黑;
輕執起手,
沒來由的,韶雲忽低吟道:「不離…不棄。」

「韶雲大哥…」一句叫喚聲在他背後響起,韶雲微愣,跟著將手蓋進了被。

轉身,是他該面對的,但卻也不想面對的。

「還不休息?」避開水杉的眼光,韶雲佯裝無事的問道。

水杉靦腆的搖了搖頭,低首回道:「還不累…想看看你。」
是不好意思的道出自己的心意,跟著頭又更低。
「早點歇著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發。」水杉的態度,硬是讓他渾身不自在,心中責怪著自己的魯莽,為何會行為脫了軌,對一個清白的好姑娘做出那種舉動;偏偏此時近在咫尺,心中卻感受不到半點應有的情愫。
「好,水杉這就去休息了…」欲離,想到了什麼,水杉又轉過身丟了句;「韶雲大哥,你…不會負我吧?」

語罷,像是不好意思般,匆匆掉頭就走。

無論如何,他都該負責吧。
韶雲長嘆了口氣,心裡卻反是為沉重。

「意外的收獲啊…」女子又緩緩的站起了身,向佾雲得意的說道:「嘖嘖,瞧你長的也是一臉俊美,該不會也有這種僻好吧。」
佾雲不解她話中的含意,只是問道:「妳又玩一樣的把戲?」
那女子又是猖狂一笑,回道:「你不用費心猜想了,再過不久,你就等著替你兄弟送終吧。」

他早該想到,對方可以用張圖引他到神農架,
自然也可以用同樣的手法,將韶雲和曲雲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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