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曲(5)

只是從床邊到房門口一段短短的距離,
跌跌撞撞,花了他好一番功夫才走到。

睡了一覺起來,
彷彿就和一切脫了節,
看不見任何東西,世界只是一片黑。

輕輕推開房門,迎面來是一陣涼風,
沁涼、寧靜,
這也成了他唯一可以判斷白天黑夜的線索。

一陣惡夢讓他驚醒,
太疲憊,所以也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但那一聲「瞎子」,卻是清清楚楚烙在他腦海…

就不過第一次見面,何來這般厭惡?
聽得水杉譏諷似的一聲瞎子,
當時一愣,再回神時人早已遠離。

「瞎子…哈!」曲雲自嘲笑道,這也是事實不是?

要說是主觀的印象,
那水杉的存在也是讓他覺得不適。
她出現時,總讓他隱隱感到壓力,
就覺得有一雙充滿敵意的銳利眼神,直盯著他…

聽了聽周圍沒有聲響,應該是大家都已入睡,
雙手向前方左右試探了下,
確定沒有障礙物,才跟著踏出房門。

一跨步,先是被鬥檻被絆了一跤,
多可笑的事,
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幼兒才會發生的行為,
就在一夜裡,他卻不知犯了幾回。

連忙扶著牆再站起來,
在黑暗中繼續摸索著,
是急,
急著想盡快習慣失去視力的一切。

這一跌讓他又得重新辨認周圍方位,
往一旁摸去,
應該是房門才對…

手沒摸到想像中的門板,卻先是被利器劃出一道裂痛,
急急收回了手,這不尋常的疼痛讓他防禦心頓起;
「誰!」反射性的喊出一句,
只是覺得周圍一陣異常氣流,還沒來得及辨別,
先聽見一陣急促腳步聲。

「曲雲?什麼事..」韶雲連忙趕上來察看著。

來者不善是確定的,
曲雲手腕一陣刺痛,是被一刀劃過。

「怎麼了嗎?」桐君聞聲也趕過來關心。
「有人…」曲雲話還沒說完,韶雲便瞧及他白袍上滴印的血紅。

「曲雲,你的手!」韶雲急拉起曲雲的手,迅速點了幾處穴止血。
「發生什麼事?」桐君也一旁錯愕的急問著,畢竟是凡夫俗子,這種場面,讓他慌張起來。
「先進房,再慢慢講。」不待曲雲解釋,韶雲先把人扶進了房。

一推開房門,就見到滿室凌亂,四處是被推倒散落一地的物品,
才一腳跨進,韶雲先是覺得腳下踩住了硬物,
低頭一看…是把沾了血的匕首。

「韶雲大哥,我看曲雲暫時是不能上路吧…」水杉面露憂慮的說道。
「嗯,水杉說的沒錯,這裡再往神農架的路,更是崎嶇難行,目前曲雲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去。」桐君也和水杉一般想法。

昨天夜裡的情形是讓韶雲傻了眼,
其實早些時候,便趁著曲雲服藥休息時,又和桐君提及此事,
桐君轉述佾雲的話,認為蠱毒的作用,不只會引響身體上各種機能,
怕就連精神上,也會遭受重創。

「韶雲,你該還記得我昨天跟你提過的?我看曲雲的情形就如佾雲所料,曲雲無法接受失明的事實,他會覺得自己對兄弟造成負擔…這…」桐君就此打住下面的話,從韶雲的表情看的出,是應該了解他話中的暗示,地上的沾著血的匕首,房裡的凌亂,再再都為這推斷下了強力的佐證。

要真如曲雲所說有人闖入,他就緊挨著鄰房歇息,照說是風吹草動,
就算沒逮著人,也該會見到人影才是;
沒人加害於曲雲,應該是…

「韶雲大哥,不如你們先在這裡暫時待上幾天,佾雲留下的藥還有幾帖,就趁這幾天讓曲雲好好調養,這樣你們再上路也比較無後顧之憂。」水杉說道。
「我們是擔心佾雲的情形,所以才急著到神農架去。」韶雲又憶起那幅圖上的景象,眼裡流露出擔憂。
「大哥不用擔心,現下沒有確切的線索,又如何能定論佾雲一定是出了事?」見韶雲提及佾雲就一臉擔憂,水杉不禁問道。
「是因為一幅圖…」一邊說著,韶雲自懷中取出那幅圖,跟著在桌上攤開;「這圖裡的…」

才正要說著圖裡的怪異,韶雲先被圖中景象震懾住;
仍是神農架的地形圖,但原先的佾字,連帶著字上的紅叉,已不復存在。

「妳到底想要怎麼做?」
見那女子停下了怪異的舉止,佾雲出聲問道。
那女子卻也不直接回答佾雲的話,只自顧說道:「你知道嗎?失去親人那種痛,然後又是失去摯愛之人那種痛…」
女子手摀著心口,悶悶的嗚咽起。

說到摯愛之人還可以理解,親人?
佾雲不禁疑惑著,是否在樂師之前,此人和曲雲就有過節?

「我受過的,他一樣得嚐過…哈哈…」停下了嗚咽,女子改是狂笑著;「只可惜了他沒愛人,不然要他體會一下失去愛人的痛苦,你猜…會怎麼著?」

那女子貼近佾雲面前,又是一陣訕笑。

「你們都不懂,那失去不是馬上能反應得來;是一點一滴,在你醒著、在你睡著,一點一滴,蝕掉人的生命,蝕掉人的靈魂…」喃喃自語著,女子又走回先前靜坐的地方,閉上眼,再度盤坐起。

須臾,女子又斷斷續續的低語著:「你們就先待下來,我相信他馬上就回來了…」

曲雲聽著韶雲的決定,訝異的回道:「我們不能在這裡耽擱住,要是佾雲出了事!」
韶雲止住他的回話,口氣轉緩道:「曲雲,我們不能肯定那幅圖的來源為何,圖上怪異的顯示你也知道,會不會這圖一開始就在誤導我們?」

看著曲雲的狀況,韶雲不得不同意桐君兄妹的建議,
卡在佾雲的下落和曲雲的毒發中,
他不得不先將希望託付在佾雲無恙的假設裡。

曲雲的毒發是事實,手腕上的傷也是事實,
這一路奔波,能不能撐得了,還不如是讓曲雲好好休養。

「韶雲,是不是因為我的眼睛?」一句問話喚回沉思中的神智,韶雲連忙回道:
「我們會想辦法醫好你,別想太多。」看著曲雲的憔悴,韶雲總是有說不出的痛心。

曲雲的命,照理是他要負起完全的責任,又何苦讓曲雲獨自承受一切?
對談方告一段落,房門跟著被推開,

「吃藥。」水杉端著一碗熱呼滾燙的藥走進,招呼著讓曲雲服藥。
「水杉姑娘,又麻煩妳。」韶雲趕忙要接過藥,水杉先開口說道:「沒關係,我來就好,大哥也辛苦了一晚,這點小事讓水杉來就行。」

體貼的笑容,是讓人欣慰。

但就是跟著水杉一踏進來,曲雲隱約覺得周圍氣流一股擾動…是令人很不舒服的壓迫感。
繞過一旁的韶雲,水杉將藥端近曲雲身邊說道:「小心點,這藥燙著…」
說著,邊是幫忙讓曲雲喝下藥。
「不用麻煩水杉姑娘,我自己來就好。」一股敵意油然生起,曲雲不自覺就冷言回道;才回絕著,跟著想接過藥來,就聽見水杉一聲驚呼;
「啊…」一個閃神,碗從手中滑落,灑潑一身滾燙。

「水杉姑娘妳沒事吧?」韶雲急問道。
看著水杉手上燙紅一片,連著半身也潑著,皺眉道:「不好,快先去沖水。」
就見水杉哭喪著臉道:「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把藥都打翻了…」
韶雲連忙又安慰道:「藥再煎就行,妳手燙著了,要先處理才是。」

怎麼聽著水杉的聲音,就是一股沒來由的厭惡;
該是看不見,
但一時間,腦海裡閃過一幅畫面,
是韶雲扶著一名陌生女子…
在那陌生女子的臉上,曲雲看見是帶著一股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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