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被他料中，樂師非是如此善罷甘休的人。
好在是這裡的地形配合的恰當，
攝魂曲的最後兩小節是重複的曲調，
吹完一段，河谷的迴音再補上最後一小段，
蠱毒認的是笛音，自然還是起的了效用，
音同曲異，經過河谷的迴音，這曲自然是無法達到攝魂的效果…
「你！」樂師憤怒的看著曲雲，似是沒料事情會如此發展。
「多謝你選了個好地點，讓我可以少花點力氣救人…」曲雲笑回道。
台下傳來一陣吆喝打鬥聲，樂師的打手圍上了韶雲佾雲，
下三流的手法，自然是想來個趕盡殺絕。
「哼！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轍！」樂師冷笑道。
「是嗎？請你不要忘記，笛子現在是在我手上…」曲雲揮了揮手上的紫笙，向樂師示意著。
曲雲不用回頭過去關心台下的打鬥，他相信還沒人能動得了雲門的兩個高手。
更重要的是，眼前是他的仇，他要自己親手來了結。
「想要回笛子，就公平來場決鬥！」
台下的一場爭鬥顯然呈現著對自己不利的情勢，
本想趁著蠱蟲初解時的不防輕取韶雲，多了個佾雲，這場計殺明顯是失敗；
但見那樂師也不慌張，仍是神態自若的說道；
「哼，不用我動手，自然有辦法讓你認輸。」
正要比武自然是不見得會打不過對方，
但要是讓雲門的兄弟聯手一起，那他何來勝算？
「將人帶出來！」
跟著命令一下，身後出現樂師的手下，
曲雲一愣，看清楚手下們挾著一名婦人，不禁失聲叫道：「靈婆！」
一把拉過人質，樂師掏出袖裡的長刃，抵架在靈婆頸項上，
「怎樣？」樂師笑道。
曲雲憤道：「放開她！」
陰森一笑，樂師又言：「你該知道怎樣做，是不是？聰明的曲雲？哈哈…」
台下的韶雲佾雲自也是察覺到事情的不對，
橫劍一掃，對手跟著退避幾步，
「韶雲！」
知道佾雲的用意，韶雲不再和眼前的人纏鬥，一蹬足，便輕躍上高台。
「哼。」
看見對方幫手跟上來，脖子上的刀，又緊抵了幾分，
跟著一施力，一道血痕立刻浮現出。
「你！」曲雲見狀又怒道：「你要對付的人是我，放開她！」
本想助曲雲對付樂師，看到眼前的局勢，韶雲也只能靜觀其變。
是知道樂師的用意，儘管受制，靈婆仍喊道：「紫笙不能給他！」
樂師未再多言，只是挑高了眉，看著曲雲，神情盡是挑釁。
咬了下唇，曲雲別無選擇，
「笛子給你！」
跟著作勢將紫笙擲出，
一旁的韶雲緊盯著對方的反應，伺機而動。
紫笙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眼見就將落入樂師伸接的手，
是一聲驚呼，靈婆趁著樂師不注意掙扎了手；
搶下了笛，向曲雲這方跑來，
對方被這突然的變局所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
一出掌，便是極招。
韶雲趕在靈婆之前擋下這一招，
曾經交過手，韶雲知道樂師的武功修為和自己相去不遠。
要是讓曲雲單獨對付，只怕還不是樂師的對手。
拚了命跑回，靈婆趕緊將手中的紫笙交給曲雲。
「這笛…萬萬不能再落到他手裡…」
扶住了靈婆，看著靈婆氣喘噓噓，曲雲連忙伸手撫著她的背，邊問道：「靈婆妳沒事吧？」
撫背的手卻跟著覺得黏溼，抽回手看了下，竟是染上一片赤紅。
再跟著探看靈婆的背後，
背上染著大片的血，這才看見，方才樂師手上的長刃，是整把緊沒入靈婆的背。
靈婆咳了咳，嘔出一片殷紅，緊捉著曲雲的手道：「沒事…我沒事…」
又是一咳，湧上更多腥紅。
交手幾回，蠱毒初解的身體仍是氣窒，韶雲一時伸展不開手腳，也只得守防著對方攻勢；
瞥見一旁曲雲和靈婆的傷，韶雲急喊道：「曲雲，快找佾雲！..」
韶雲一提醒，曲雲才回了神，連忙抱起靈婆，躍下高台尋找佾雲。
台下的交戰仍進行著，只是圍攻的人已倒了泰半，
「佾雲，救靈婆！」
將靈婆安置一旁，曲雲硬隔開一幫人的攻勢，讓佾雲抽身。
佾雲閃避至靈婆身旁，迅速先點了穴，暫緩下血流不止的傷口，
這樣的刀傷對練武之人並無大礙，但傷在老弱婦孺身上，情況是嚴重數倍，
把了把脈，佾雲不禁皺起了眉。
「你們…會…好好照顧他吧？…」靈婆費力的斷續道。
佾雲沉重的點了點頭，
刀傷及內腑，已是回天乏術。
握住佾雲的手，靈婆又道：「答應我，你們會想辦法救他…」
佾雲反握住靈婆的手回道：「您放心，雲門的兄弟，絕對會盡一切所能找到方法救曲雲。」
「那就好…那就好…」靈婆慰然一笑；然後吃力的轉頭過去望著打鬥中的曲雲，這是最後一面，她想著。
繼之，雙手便無力垂了下…
佾雲深嘆了口氣，替靈婆闔上那雙放心不下仍睜著的眼，
輕輕的將她放下。
一瞬間心頭一緊，像是有感應般的，曲雲回頭望了靈婆一眼，
靈婆安然的躺著，
見到佾雲神情黯然的站起了身，
一時間，新仇舊恨全湧了上，
顧不得眼前對手的攻勢仍猛烈，
閃過迎面而來的一刀，趁隙便快步一蹬又上了高台，
「樂師，這是你要的笛子！」曲雲吼叫著，跟著將紫笙朝向笙河谷拋去，
一驚，樂師見狀當下即跳脫和韶雲的纏鬥，縱身一躍想截下紫笙，
就趁著這毫無防備的間隙，
曲雲運了十成的功力，聚氣於掌，凝成一道紫色光團，便向樂師擊去。
樂師正得意的截拿到紫笙，自是沒料到曲雲這突來一掌，
手還握著笛，硬生生是受了這渾厚的一掌，
先是紮實的撞在河谷邊的懸崖上，
再像是斷了線的紙鳶般，直落下笙河谷。
「報了仇…我報了仇…」見樂師已身墜萬丈深淵；曲雲卻是不斷如此低喃道；
那聲音是低啞，韶雲不忍的走過去輕拍曲雲的肩，
手才一搭上曲雲肩，那身子卻是軟癱了下來。
「曲雲！」
※
夢裡，他依稀看見燈火通明的紫韻府。
廳堂內擠滿著人，
而一對面色和藹、打扮清雅的夫妻，懷抱著嬰兒，
像是在祝賀新生命的到來。
周圍的人笑著，簇擁著…
他看見貌似靈婆的少婦，逗弄著那夫人手中的嬰孩，
靠近些看，
嬰兒是紫髮，和他一樣的紫髮…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髮，然後像是想起什麼，
淚開始不自覺的淌下。
※
「你先帶曲雲回雲門。」佾雲向韶雲說道。
「那你？」韶雲問道。
「我先往其它地方去找蠱毒的線索，看能否找到解法。」佾雲從懷裡掏出放著藥的藍瓶，又續道：「先用這藥給他挺住。」
接下了藥，韶雲點了點頭；
「你路上小心！…」
「記住，別再讓他情緒有太大的起伏，那會加快蠱毒的發作。」佾雲又交代道。
「嗯，我了解。」韶雲答道。
看了仍是昏睡中的人一眼，佾雲嘆了口氣，轉身步出廬外。
※
風掃過將近熄滅的火堆，捲起殘缺紙屑；
一角，仍可看出那紙上密麻的曲譜。
「曲雲，該上路了…」韶雲提醒著。
「嗯。」曲雲應道。
拿起裝著骨灰的罈子，納蒗地的一切讓他覺得疲憊，也是不捨。
轉縱上天際，韶雲一旁伴著；
腳下的納蒗地，仍籠罩在晨曦的寧謐中，
揭開罈上的封布，
將靈婆的骨灰傾倒，隨風散揚。
「別了…」曲雲暗自低喃道。
回頭再望納蒗一眼，此生，可能是無緣再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憐曲．完》__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