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在曲雲的邀約下,兩人又回到城裡一遊。
先前為了曲雲口中的“樂師”一鬧,加上自己負傷,
現下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這地方。
不算大的一個城,以一四方街為中心,四通八達,
街道皆是以彩石鋪砌,平坦潔淨。
而幾乎每條街道一側都伴有潺潺流水,水邊楊柳垂絲,柳下小橋座座;
只是一反當日甫到時的靜悄,
街上市集萬頭鑽動,時候還早,但卻是像是所有的人都湧到街上,
看的出,是忙著為了什麼特別的日子或事情準備慶祝。
陌生的人、事、物,
這才又讓韶雲發現自己身處異地,又不禁向曲雲問道:
「曲雲,你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
沒發覺身邊人臉色的凝重,韶雲仍好奇的望著人們一舉一動。
「嗯,碰巧找到這裡的。」曲雲若有所思的回道。
「這裡離中原已有一段距離,你怎樣會經過這個地方?」
想起上次找尋曲雲的下落時,曾發現曲雲的雲氣出現在南方, 韶雲又接道:
「難道你失蹤的那段時間,就是都待在這裡?」
但尚未聽到曲雲的回答,卻先是前方一陣騷動,引起兩人注意;
循著聲音來源望去,人群正整齊的向路兩旁撤開出一條通道,兩人也順著退到人潮後排。
只見路中兩名童子,各自手持著琵琶、胡琴,輕奏著曼妙聲樂;
跟著,是一頂細緻的轎,浩浩蕩蕩的出現在路的一頭,
轎上布幔遮頂,依稀可見轎中人身影。
「曲雲…」拉了拉曲雲的袖,急急的向曲雲看去。
「嗯,我知道。」
隔著薄布,仍可看的出一些端倪,更令兩人確定轎內身份的,自是那頭紫髮;
低著頭,兩人轉身正準備著離開。
「過幾天就是慶典了…」圍觀的人群中,傳來一陣交談;緩下腳步,曲雲仔細聽著。
「樂師會在祭典上演奏…」
「是啊,每三年才一次,等的也是這一刻。」
「那笛聲真是如絕塵仙樂…」
「尤其是他吹奏時用的那隻紫笙,是納蒗之寶,也只有樂師才夠資格用…」
「果然不是平凡人,紫髮也相當罕見吶。」
「我聽說過,要成為樂師前,要到納帕山上奏笛,據說那是奏給納蒗的守護神聽,要是神滿意了,就會賜給吹笛人和紫笙一般的顏色的髮,來証明是上天選出的。」
「咦?不過據說以前那紫韻府的人天生就是紫髮…」
「是啊,那戶人家是天生的樂府之家,每個後代都是精於樂理,只可惜…」
漸行漸遠,交談聲也愈漸稀薄…
※
支開了韶雲,曲雲繞到廬後和靈婆問道: 「靈婆,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節日?」
想了想,靈婆才道: 「對了!有,火祭,十四那日。」
捺下了眉,曲雲又道:「樂師要奏笛?」
「嗯…」靈婆點了點頭,又道:「自從現任的樂師上任後,就規定納蒗地的人不准吹笛、也不准配笛,但是在這個地方,
舞、樂向來是生活中不可少的;所以,樂師就宣布,每三年他會在火祭結束時吹笛,為萬民祈福祛除惡靈。」
「哼,那還不吹死他這個惡靈!」曲雲恨恨的道。
笑了笑,是體諒他對樂師的敵意,靈婆輕輕執起曲雲的手來拍了拍。
「不過每次火祭過後,也真的有些人會在當夜莫名死去…」
仔細聽著靈婆的敘述,稍微頓了一下,曲雲又續道:「靈婆,中蠱之事可有消息?」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聽老村的人說,以聲引蠱,是極為高段的手法。要真的是你說的那種聲音引起,自是更為厲害,聲隔數里已屬微弱,還能引起體內的蠱作用,自是難見…」
「可有解法?」曲雲問道。
「老村的人還在想辦法…」
「我怕時間不多。」
長長的吐了口氣,曲雲又道:「要是沒錯,樂師平常就對異己者下蠱,再趁三年一次的火祭用笛聲引蠱殺人…」
※
「韶雲他們沒事?」遊雲向看著信的佾雲問道。
「沒事,韶雲的武功加上曲雲的頭腦,不會有什麼問題…」再看了看信中內容,很難讓人和佾雲的保證聯想起來。
短短幾句,已經是數日來連續接到的;
數不清第幾封,千篇一律只寫道:
「瑟雲,有事!放出追雲,召韶雲回雲門。」
佾雲不禁為如此的心計折服,
要不是瑟雲出門,他也不會代瑟雲收下這飛書,
否則,依瑟雲老實的個性,肯定照信上所說去做。
「召回韶雲…」佾雲不禁苦笑;「好讓你曲雲又單打獨鬥去?」
和先前收到的信一齊疊好,
這些信,等韶雲回來,再一齊交給他吧。
※
果然就像靈婆所說,樂、舞是此地人生活的重心;
儘管是和最近的住家有段距離,
入夜之後,鄰人還是不辭辛苦的,攜伴帶著樂器來邀興。
不好推拖,就在廬前空地升了堆火,
一群人也就圍著喝酒奏起古樂來。
透著暖暖的火光,大家互相舉杯對敬,
邊拉著琴,鄰人吟著:「瓊漿玉液憶舊游,白雲回首意悠悠。」
也許是這樣的情景,也許是酒催化情感,
想起雲門的一切,望著手中杯酒,
酒裡正倒映著坐在身旁的曲雲,
熟悉不過的臉,那向來桀驁不馴的神情,
韶雲卻是至今方覺得,在那背後,似乎有股深重難喻的愁。
遠遠的、隱隱的,伴著風送,邈邈笛音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