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賊啊!」

這一句,據說最近常在山下傳起。
那賊小從石頭,大至活生生的人,什麼都成,相中便偷。

「石頭也好偷?」不清楚這事的人聽見若覺得疑惑,這料是外地來的。
「呀,你有所不知,那石頭不是路邊尋常小石…金城巷的石員外你知道嗎?」

石員外集石成痴,可是視那四方蒐來的奇石為命;
賊相中了這點,一夜裡刮盡府裡奇石,
石員外氣的咳血,但也說願以珍寶黃金,就請賊高抬貴手還了那些石子。

那府裡千金黃金,賊卻就只拿了石頭──

「那賊大概頭腦有問題吧。」幾人客棧閒聊,又說起此事,仲雲總覺不可思議,
「要換成是我,一定不會做這般蠢事…」
這話立即是引來一聲冷笑堵道:「對,換做是你,寧願拿饅頭也不會拿石頭。」
同桌幾個兄弟悶著笑,卻又不得不打心裡贊同曲雲道的這一句;
打他們進客棧坐下,仲雲是一口接一口,手也不曾閒過。

但話說回來,這等街坊傳聞,還真只有下山時才有會聽得到,
住在山上,本意就要遠塵囂;
不過平靜山居偶爾難免常是平淡無奇,
趁下山時聽聽這些傳聞,姑且不論真假,倒也有趣。

「那偷人呢?」冷不防瑟雲那大嗓一問,鄰座的人想制止也不及,
客棧裡頓時靜了半晌,只剩幾人讓茶水嗆著的咳聲。

縱使陳述的人已是儘量以最輕鬆的語調來重覆此事,
但那好義惡賊的人,仍是眉深糾結聽著兄弟自城裡帶回來的消息。

「城南那幾個月前才告老還鄉的柳姓官人,據說回來時,打京城青樓買了個妾…」

說那女子豔色絕世,年過六旬的柳官人都還讓那女子深深沈迷。
捧著大筆白花花銀兩天天進貢不論;

「後來,那妾逼走了元配夫人,扶成正室。」

那元配持家勤慎,這幾年來將柳府打理的是頗周全,
落得此下場,自然街坊是議論紛紛。
只是那柳姓官人倒真是迷戀小妾致深,這等無理之事,也仿若無謂;
逢人還盡說那小妾對是如何重要珍愛,錯過枉費此生云云。

這事在眾人耳裡聽來自是荒謬,但畢竟是他人家務事,
無法認同,卻也不能多說什麼。

「不過就在上個月,那柳姓官人在官棧裡收到一張未具名字條,上面提道近日要向他取最珍貴一物…」

這自然嚇壞了柳姓官人,於是連忙回到家裡,把家中金銀珠寶全好好鎖在箱裡藏起。
如此過了幾日,
一夜醒來,柳姓官人竟發現枕邊人失了蹤影…

「那賊偷的是人?」趁鍾雲話做段落,韶雲詫異問道。

這事情初聽時自己也頗覺不可思議,
但正因如此,這賊的事情,才會在街上如盛傳。

鍾雲點了點頭,又道:「是啊,大家說那賊也真是妙,不過應該也是在城裡蟄伏已久…」
所以就連那柳官人常如何向人說道疼愛那妾視如心肝的事,也都一清二楚。

「後來呢?」韶雲再問道。

自然那柳官人是氣極敗壞,連夜叫家丁在城裡內外貼了告示。
無論是人尋到,或那賊自首將小妾還回,一律以千萬兩酬謝;
這告示今天他們在街上還有看見,
只是這告示已不知是第幾回再補貼上,
初時酬金千萬兩,現也折剩下幾百兩。

那賊的事,不管聽來是覺好奇或令人憤慨,
對遠居山上的人而言,也不過是屬平日閒談的一則小道般。

「是啊,再怎麼也不會偷上雲門來吧。」

這樣的念頭僅管大家都有,不過敢如此大聲嚷嚷出來的,仍唯獨只有仲雲。
只是在家裡這麼說也罷,
待在客棧裡還這麼直言直說的,難免要怕旁人聽了不舒服。

「你小聲點吶,這裡人多,搞不好賊也在這裡…」霓雲勸道。

出門前韶雲還特別交代要他們在外言行小心,
大概也是記著那賊盜的事,雖遇上未必不敵,總是也別太招搖,惹麻煩上身。

「怕什麼!…要真的撞見那賊,就憑我…」
「又來了…」

一聽到那話是這般起頭,隨行的人嘆了聲,
似乎也知道沒聽那人自誇一番神勇,是難了結。

「偷就偷,還怕了那賊不成?反正全雲門家當就那些東西;了不起就鍾雲那一園藥草、佾雲那幾把劍、我藏的那幾甕酒……」

然後如數家珍般,全部的人都讓仲雲點了名列道。

「霓雲,我們是不是該讓他閉嘴。」一旁遊雲說道。
霓雲反又是嘆道:「早知道讓曲雲也陪我們一道下山,這傢伙多少就安分些。」

「曲雲?!哈,對呀,那人更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就一把笛…而且要是誰偷得到我都反倒還要佩服他呀!哈哈!」

於是儘管山路距離阻隔,但終是阻不了人言語傳,更隔不了聞風而來的賊。

「霓雲,有看見我那本藥記嗎?」
「沒有…」
「奇怪,昨天還看見的…遊雲,你有看見嗎?」
「沒有啊,問問佾雲,也許他拿去了。」
「佾雲前天就下山去,都還沒回來啊……」

「喂,你聽說那賊的事沒?」沉靜了幾天,山下又開始流傳起關於賊的事。
「賊?又出來偷了啊?」

路上閒人圍攏,就聽起頭這閒話的人續說道這消息。

「是啊,山上那戶人家你知道嗎?」
「啊,住八個師兄弟的那戶…」
「對對對…」對象先交代清,接下來的小道才好接續。
「聽說啊…」話聲轉小,聚聽的人也不自覺跟著又傾耳靠近了說話的人方向去;
「那戶人家也遭賊了!」

圍坐桌邊,每個人皆是一臉倦容。

「哼,我就不信,整晚不睡也逮不到那賊!」

逞口舌之快的人似乎忘了這麻煩是怎麼惹來的,
前後推敲起,就屬前些天在客棧裡一陣嚷嚷,是最可能讓賊盯上他們的時候。
否則那賊怎麼會尋上幽靜山裡來偷東西?

「聽說這賊,是某個白痴惹來的。」先是哼的一聲,接著就是人冷聲道。

旁人還想留些情面,但他可沒這好心;
從幾天前鍾雲丟了書開始,接下來遊雲收集的那些陶盤,
再來是瑟雲的青銅短刀,繼而……

「該死,連我的酒也敢偷!」
一想到那幾罈陳年的高梁被偷,仲雲即是痛心疾首,壓根也沒去注意到曲雲話裡刺的也正是他。

「總得想著法子,不好真的這樣放任賊偷下去。」霓雲說道。

但想起他那幾甕新釀的梅也讓人扛了走,語罷也不免接著深深一嘆。
這賊放著他桌上的銀兩不拿,卻特地從他床底下移出那兩甕梅,
雖說梅實際價質絕是倍少於那銀兩,
但那釀製的心血、摘梅選果的辛苦,和那等待期盼著多時,開封撲來的味香…
想到這些,心可是比丟了銀兩還痛上數倍。

「那賊的偷法還當真奇怪……」遊雲又嘆道。

就如那傳聞,賊真不偷一般人眼裡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
挑下手的物品,在別人眼裡是普通,卻在苦主眼裡淨是些寶。

「別說了,想想辦法,得在韶雲知道這事之前,趕快解決才行。」霓雲催促道。
「早上你們出門前沒讓韶雲起疑吧?」曲雲突問道。
「沒有,我們分批出來的,也交待瑟雲和鍾雲留在家裡照應著;要韶雲問起來,他們自然會想辦法交代。」遊雲回道。

那賊上雲門的事,從頭到尾,他們都瞞著韶雲,
也還好這陣子韶雲忙著打理別的事無暇下山。

否則就像他們現下客棧裡一坐,周圍一些耳語和不時投以同情眼光注目,
傳聞比他們自家人的知情程度,搞不好都要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呀,其實讓韶雲知道也沒什麼嘛,反正有賊就是抓賊!」
講到抓賊兩字,激動的人還不忘奮力拍桌一擊,似是以示決心。

「上個月後山的木橋斷了,你知道是誰忙著張羅砌匠、木工去修嗎?」曲雲冷道。
「韶雲!」仲雲回道。

這事待他們知情時,那修繕的工程早已完成泰半。
非是人刻意要隱瞞不說,只是認為此等小事,不過注意到就順手處理好;
只是這一“順手”是花了大半月天天來回山裡去監工。

「這月趕在梅雨季前,要在杉木林邊那大片坍塌地植林舖草防雨來又塌的事,你知情嗎?」曲雲又問道。
仲雲遲疑了會兒,想想最近好像常看見韶雲和鍾雲忙進忙出的搬些草木;
雖然提過要幫忙,但鍾雲總嫌他們粗手粗腳會折損不少草木,最後只肯讓韶雲幫手。

「啊啊,就韶雲他們最近在忙著的事嘛…」
哼了聲,曲雲又續問道:「再來端午,你知道今年大家討論說,只推派個人上滁山?」

前兩年那麼一搞,加上今年門裡庶務繁多,
說什麼也沒人願意再添一趟鐵定是身心俱疲的山行;

「韶雲嘛,就也是韶雲要去。」

這事韶雲是二話不說的扛下,既是身為長者該有的責任,
一方面卻更是為體貼兄弟們能免去這一趟辛苦。

原本遊雲他們也奇怪著,何以曲雲這麼堅持不讓韶雲知道這件事。
聽這麼一數落,卻愕然也才驚覺,原來那些以為平常的,視為理所當然的小事,
這麼累積下來,卻是一個人如何的勞心勞力。

「你以為雲門有幾個韶雲可以用?」

儘管說話的人仍是維持著他一向的冷調,
卻可能也沒察覺,那聲調怎麼是突然自己提高幾分道。

「遊雲他們最近在忙些什麼?」放下了手裡束捆成卷的草,韶雲突然向身後的鍾雲問道。
大概是這麼一早就不見遊雲和霓雲的身影,出門時又意外撞見仲雲也正要下山,
總覺得是有些異於平常。

「沒…沒啊。他們這時間不是本來就會到山下去採買?」問話正刺中那心虛,鍾雲回的有些戰戰兢兢。
「也是,這時間差不多…咦,我早上見到仲雲…」
「啊!他有事,下山去…他昨天有講!」拭去額淌下的汗水,這晨裡的陽光,竟讓人覺得有些熱燥起。

儘管他是不太懂得什麼察言觀色,但他知道晨裡的太陽,
也不過才走這第一趟山路,是不該會讓人汗流如雨;

「這裡也整得差不多,等弄完,我下山一趟。」
「啊!」心下喊慘,額上的汗冒得兇。

曲雲只交代他要陪著韶雲不讓人起疑心,但可沒料到韶雲會來這麼一招。

「那…那…」

原本大片光禿山坡,在他們連日趕工下,恢復成翠綠地,
眼下就剩腳邊這幾畝不到的空地,大概也要不了多久就能處理完。

「剩下的地,我們來種樹如何?」種樹總要再多耗些氣力,還能拖點時間。

「鍾雲…」
「怎麼?」
「幾天前你不是才告訴我,這坡底下是凍土?」

凍土不適合植樹,上回提起,鍾雲還道這是基本常識……
這下不是懷疑可以了事,根本就是有鬼。

去了個韶雲,其實心理盤算著,是還有個人可以擋。

「就看佾雲了!」聽曲雲這麼一說,其餘人也才知道他定著什麼主意。
「如果連佾雲的東西都還能被偷,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

技不如人的事,他自認清楚,
韶雲和佾雲的武功不過伯仲間,
要這事不讓韶雲插手,自然他們就得有賴佾雲之力。

「只要等佾雲回來,再將賊這件事告訴他;順便再把笛交給佾雲保管去。」

眾人正聚精會神細聽,
就待曲雲再說道這法子是要再怎麼繼續下去;
但曲雲止住了話,飲了杯茶,嘆了口氣,突朗聲道:

「吶,丟了什麼都無所謂…」說著,邊拿出腰間的笛,輕輕撫拭,神色盡是珍惜。

遊雲他們可沒猜到曲雲會下這麼一險著,
這分明就故意要張揚,引賊來聽。

「曲雲,這樣做太冒…」霓雲細聲要制止,但不及道完,曲雲反先出手輕拍了他臂上,
彷示意別再多談,旋即又自語道:「但這笛可是我的命,要真掉了,叫我怎麼活下去…」

這一句音量又加大了些,聽來只像自然道出,而不覺有刻意,
其實開口時他便暗度了幾分真氣說出,
所以儘管客棧裡人聲鼎沸,但話卻恰好就是傳到了每個角落都能清楚聽見。

但不該有的回應,驀地卻自門外傳入。

「要誰敢拿笛,我先讓他活不下去。」

那說話的聲音他們只愣了會兒便思考起,
然後皆是一臉錯愕,回頭便看見那踩著大步伐的紅白身影,自門外步了進。

“三日內拜訪,必取閣下最貴重之物。”

「我回來時,就看見這字條貼在曲雲房間上。」

甫進家門,沒看見也沒聽見人聲時,佾雲就覺怪異,
照說這時間不至於沒人在家的,
屋裡屋外繞了一圈,才在房裡找到正鼾睡的瑟雲,
但也在曲雲門外,瞧見讓風正吹翻動的字條。

「這賊太囂張了,他是想偷遍全雲門才甘心嗎!都快給他偷光了…」

怒火一上,仲雲又氣的破口即是大罵,連著又想數落起前些天兄弟丟東西的事來,
不過話未道盡,一回頭,就見瑟雲又是噓聲又是比指搖頭的暗示他別再說下去。

一旁,韶雲的臉色早已是難看,
回頭望去,除了曲雲還是一臉鎮定,其它人早已是別開頭避去。

「這事不只一兩天了吧。」韶雲悶著一股不悅說道。

方才群人還在客棧信誓旦旦的向他解釋那賊的事只是初興;
這邊要他別多想,那方要他別多心,說是七個兄弟合起來總對付的過。

原來這事已嚴重到這地步,他還被被矇在鼓裡。

「除了仲雲、瑟雲,還有誰遭小偷?」

這會兒他也不用一個個去問,能聯合起兄弟一道瞞天過海的,
除了此刻那看起來仍是一付事不關己的曲雲,再不用做第二人想;
於是轉過身,索性就站到曲雲面前,雙眼直盯著人問道。

「我、佾雲,還有你…」曲雲倒也就乾脆回答,不再多掩飾;「只剩我們三個還沒被偷。」
「啊,原來是有賊啊…」不待及韶雲對這答案做出反應,佾雲倒先接了話又道;
但那口氣不是懷疑,也不是訝異,卻反倒像是恍然有所了悟 。

「難怪我回房裡,怎麼也找不著我一口劍鞘。」

夜裡他自夢裡驚醒。
醒來之後,手探向枕邊撲空,接連周遭的景物再讓他驚嚇一次。

幾次眨眼,終是回了神,也才想起為了賊的事,韶雲囑咐道將他的笛託給佾雲,

「這幾天你就住到水雲天去。」然後韶雲同他換了房,說是要給賊來個出其不意。
其它他的兄弟則是自發性的分成兩路人馬,一半守著佾雲,
一半隨時要給韶雲做接應,但這麼個安排法,剩下他頗像置身事外的人一般,
只得待在水雲天裡睡覺。

儘管最初笛子的事他也是這麼盤算著,就讓那賊給佾雲收拾,
但計劃中他可是會在暗地裡接應佾雲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不行,你要好好待在水雲天裡。不然賊一看到你,就知道我們設陷阱了啊…」

於是窩囊著一股氣,他也只好整夜待在這裡。
只是總覺得怎麼想都不甚對勁,胸口卻跳得厲害。
方才夢裡賊似來過,
醒後再想那面容已是模糊,卻只記得應是人得手奔逃時,
一張笑臉還不忘回望自己,不斷笑著重覆道:

「汝最貴重之物,汝最貴重之物…哈哈…」

想追,卻腳步似是定住般難行,
但低頭一看,笛子卻還在手裡。

「早。」
「啊?天亮了嗎?」靠在迴廊邊的瑟雲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手早被壓的酸麻。
推了推身旁的人,邊叫喚道;「仲雲!仲雲!起來了。」
原本憑藉依靠的身子挪動起,熟睡的人索性翻了身就躺平到一旁的地上,
也不理會叫喊。

「讓他睡吧,守了一夜也累了。」這才想起守在這裡意欲為何,瑟雲連忙又問道;
「佾雲,笛子?」
「還在,別擔心。」佾雲笑答,還不忘拿起紮實繫在腰間的笛來證明一番。

自己的劍鞘丟了,還能歸罪於無所防備,
但打從知道賊的事之後,
相同的錯誤,他可不會再犯上一回。

不過話說回來,打心理還真那麼幾絲佩服那賊,
房裡的劍,林林總總不下十餘把,
每把劍都有鞘,就唯獨那擱在櫃子上的劍鞘有鞘無劍。

那劍鞘甫自終南山尋回,
千年寒鐵鍛冶,珍貴卻也非為難得。

僅是那煉舖的師傅與他投緣,特別烙了個佾字附其上,
他沒收過這等特別的禮,
日前一趟遠行,也無非是惦記此事,想要尋把好劍能配此鞘。

其它成對成套的劍不拿,
竟然就偷了這對他最鍾意的鞘…
儘管有些難過掉了那鞘,也且得寬心隨緣得失。

「去看看韶雲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吧。」

想起丟掉的東西雖是可惜,
心下卻不由得更為還好好守住的東西感到慰然。

「賊沒來。」

於是這一晚他們什麼東西都沒掉,
反倒賊還贈送他們一雙雙佈滿血絲的眼,和倦容滿臉。

「字條上也留了是近日,所以這幾天都得當心才成。」鍾雲道。

只是除了後來才知情的韶雲和佾雲,其餘的人早就為這賊的事煩心已久,
連著幾天不得好眠,早把一群人的精神搞差。

「你們都先去休息吧。」韶雲說道。

看著兄弟們個個是精疲力竭,卻仍還是強打精神要捉賊,這情形才讓他更擔心;

「我跟佾雲先守…」
「你們也不用那麼累了…」曲雲突中斷韶雲的話道;
「反正賊的目標是我,我想我還有足夠能力應付一個賊;再說他也不會那麼不識相,挑這大白天的動手吧?」

接過佾雲手裡的笛,也不待其他人反應,人便要離開;
若賊的目標當真只有自己,
不如轉移注意力,也好讓其它人暫且遠離事端。

「等等!」跟著人出聲,臂即讓人握緊又拉了回去;
那冷不防的出力,讓他腳步不隱險些就跌到人身上。
「就因為目標是你,所以你哪都不能去!」

也許是前一晚沒睡好讓人上了火氣,
也許那賊的事真的惹毛了韶雲;
韶雲這難得的一吼,不管睡醒還是沒睡醒的,全都給嚇清醒。

「賊還沒逮到前,你上哪都得讓我知道…」韶雲是真的動怒了。
只是大夥也不清楚,怎生來這麼大火氣。

「大概是之前曲雲帶頭說要瞞的事讓韶雲不高興吧…」
別說他們嚇到,就連平時應答流利的人也被這異象給呆愣住,
一路就老老實實的被拖回水雲天待著。

然後終日裡,
韶雲是按三餐巡視,再添幾回不定時察看。

「韶雲太緊張了吧?」仲雲嘀咕道,
「把笛看好不就是了,瞧他緊張的;像是整個人都會被偷走一樣…」

就算是前些日子知道開始鬧賊,擔心自己珍藏的那幾瓶酒也許不保時,
也沒這麼反應過了頭。

「不一樣呀,那把笛子對曲雲很重要的,何況其它東西丟了都可以再買再做,但曲雲的那把笛,這世上就這麼一把…」瑟雲分析道;
這解釋合理,似也沒有人異議,總也是不想讓只弟再有損失,
所以這般小心,也不算過份。

這番話道完,瑟雲還不忘尋附和;

「佾雲,你說對不對?」

要是佾雲也這麼想法,那更就錯不了。
方才仍兀自沉思的人,一聽到問話,即刻是馬上回神,
臉上突是會心一笑,彷自悟解出什麼。

「是啊,賊的目標是曲雲,當然重要,當然重要…。」

於是這夜裡,笛仍是擱在佾雲房裡。

「笛都不在我這裡了,賊還偷什麼?」曲雲仍試圖想要回自個兒房裡睡;
「不行。」韶雲卻也依舊堅持,就要人留在水雲天。
「瑟雲、仲雲,你們今晚去水雲天看著…」也許是怕曲雲不聽囑咐,臨睡前,再託了人上水雲天盯著。

夜半,他察覺到屋頂上的細微聲響,
但不過才機警連忙從自榻上起身,屋裡早多了個身影;
背著窗外月光,瞧不清來人面容,只聽聞對方說道:

「我瞧瞧有什麼貴重物品來著……」

是賊!
握緊了拳頭,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竟像雙足被定住,動彈不得。
「啊,對了!笛子,呵呵…」
那身影又靠近了些,對他的反應彷視若無賭般,仍得意自語著;
突然是貼近他臉前探看,又續道:
「咦咦…不對不對,你的不是笛子。」

發現這個房間的主人並不在,賊馬上又改口道:
「哎呀,怎麼換成了你?」
不止是身子被定住,他發覺自己就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沒關係…,那我就先取你的也是可以,嘿嘿…我想想啊…」

那賊靜思片刻,旋即又啊的一聲似是了悟道;
「啊,我曉得了!那東西在水…」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鍾雲問道。
才正交替守衛時,便聽到那走廊深處傳來這麼一聲。
「有,好像是韶雲的聲音。」遊雲先回道。
韶雲不是會這麼隨便大喊的人,一聯想起,霓雲急急又道:「糟了,可能是…」

「賊!」三人同時驚呼道。
「我去通知佾雲,你們快過去韶雲那邊瞧瞧;還有,也趕緊通知水雲天那邊…」守了這麼多天,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
三人也沒亂了方寸,就照之前數次推演,幾乎是馬上採取反應動作。

「曲雲!賊出現了!」壓根還不用瑟雲他們通報,屋外忙亂的錯步聲,早早讓他奔出屋外。
「你快到佾雲那裡,別讓那賊得逞了!」瑟雲急忙道。
「是啊,說什麼這次都別給賊稱心了…」仲雲也同聲附合道。

只是,看著曲雲頭也不回,連猶豫也沒,
疾步成飛,逕自朝前急去;
卻朝著的方向,後頭的兩人一看先是錯愕,便又連忙喊道;

「曲雲,你的笛子是在佾雲那裡啊!」

「韶雲,賊在哪!」

「賊?」甫自夢境驚醒,就聽見門外鍾雲傳來這麼一句,
也顧不得是問句還是肯定,急急自床上躍下,而額間仍滲著惡夢逼出的冷汗。

似乎是連續著夢中的場景,
那賊果真來了,
或也真如夢境,將來取貴重之物。

「曲雲!」

門外的人還來不及進房裡探個究竟,
就見房裡的人,神急緊張的衝了出來。

「韶雲……」待要叫住,人早已是遠奔離。

在那夜之後,賊依然沒出現。

「一定是為我英勇所震懾,所以不敢來了,哈哈!」

當然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原因,
這話說了,大概也只有仲雲自己會相信。

「不過佾雲,你也睡得太熟了點吧?」

想起那夜,遊雲仍然是不太敢相信,
他匆匆趕到佾雲房裡就要提醒人注意賊的事;
敲了幾回門沒人應,差點就要破門而入時,才見睡眼惺忪的人來應門。

「放心,我這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好偷的,自然不用擔心。」佾雲笑答。
「喂,你是忘了曲雲的笛在你手上嗎?」仲雲又道。

說到笛,瑟雲仍又拗不過好奇想問,

「曲雲…」
「閉嘴!」

但自那夜過後,只要問起這件事,
那人的回答反應還是一樣,兩字閉嘴,然後轉身走人。

為什麼那晚聽到賊來,曲雲不去佾雲那裡守好笛,而反倒是趕去自己房裡…

「我走錯了。」曲雲只這麼簡短回答過,而後就不曾再解釋。

「韶雲怎麼往水雲天衝?」

那夜反常的事倒真還不少,
就連一向辦事最可靠又穩重的韶雲,聽到賊來也糊塗了,
幾近是破門而出,就直往水雲天衝去。

「嗯,應該是怕賊偷他東西吧。」佾雲回道。

提到賊的事,眾人都變得反常;
就連佾雲,說話也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呵,
只不過是少解釋了,
那一晚前韶雲為賊一事找他商量,離開時不小心落了張字條。

賊,
其實也找上了韶雲。

「不過,這回賊很難偷的成吧。」最後佾雲這麼結論這賊的事。

但事隔多日再憶起,
「混帳!」在深林裡原本好端端吹著曲的人,總會突然中斷旋律,這麼低聲咒罵起。

那賊再怎麼神通廣大該也不會探得如此仔細…
只要想起那晚在水雲天到他房裡的途中,和韶雲撞見後兩人是怎麼愣住又無語;

「蠢!」

也總是如此一句,暗暗自責起那夜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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