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說小兄弟啊,你手上這楝樹枝打哪來的?」
賴山林採集維生的村人一眼便分辨出曲雲手上那羽狀複葉的特徵。
在那錯身而過時不經意一瞄,便引起了注意,就連忙攔下人追問:「這樹皮可以賣給商人做藥呀……」
因為本就帶著疑問,於是曲雲是極有耐心的聽著那村人又解釋道。
「……要是株幾年樹齡有的楝,還可以砍來製具吶。你瞧我背上這木箱,就楝樹製的,可耐用的很。」邊說著,村人還不忘往箱身敲上幾下,那厚實的回音似乎也是附和著人言不虛。
其實他可以回到家裡找佾雲或鍾雲直問清楚即罷,他原本沒要如此執意去探究出什麼……只是突然冒出一片屬於印象空白的東西,非是查出個究竟,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這楝樹枝打哪來的?自家種的嗎?……看起來應該是成樹了,但我怎麼沒印象這山裡有這種樹?」

※ ※ ※

「佘?」
突來的訪客,但韶雲卻沒強要眾人都陪坐在廳裡。
好奇的幾人則是避開視線,就圍在角落討論。
對這姓氏有印象,卻一時間還連想不起有些什麼記憶。
但看韶雲似乎是頗為熟悉,打從進門開始,話題也不盡似客套圍繞在寒喧禮數上。
幾個人不過私底下互相疑問個幾句,再把注意力轉回大廳前。
仔細聆聽那交談聲,韶雲似是回著那佘家老爺話,內容卻是生活瑣細。
「……曲雲後來練笛;雖然也是武學,但少碰刀劍那些的。」
聽著閒話家常,便知這佘家老爺也該是熟悉雲門裡的狀況。
聆聽間有人眼神正好落在那擱置庭院的轎子和幾箱盛禮的箱匣上。
但就這麼無意細瞧著,霓雲頓時記起了佘家老爺什麼來歷。
「是那個佘家老爺啊!」
總算連接起記憶裡的某幅畫面;是師父在世時的光景……廳堂前成堆似丘的禮物,和那佘家人又是跪拜又是磕頭的大禮。

※ ※ ※

看著花開結果,照料樹的人總有股成就感。
儘管楝樹自來就是不需照料便自能成長的樹種。
管它是土壤貧瘠,或多風少雨,再怎麼惡劣的條件都能栽植起──但交託的人是囑咐要妥善照顧。
於是這麼些年,佾雲總撥空就來看看這楝樹。
「怎麼不移種到庭裡去?」
他曾問過帶回樹苗的人,更也親自嘗試過。
但樹苗移種不過幾天就倒下幾株,於是剩下的樹苗,還是又移回這林地種下。

「這樹還是適合在林裡吧;而且我粗手粗腳的,照顧的不好。」
其實他知道植樹的人很珍惜,也非是不懂照料。
那樹苗會早夭,只是因為兩人未曾妥協好而淋澆過才腐壞了根。
但自那時之後,照顧樹的責任就託付下。
「你幫我好好照顧這些樹吧。」
而後樹年年茁壯也結果,至春時枝頭便滿佈淡淡香氣的紫花叢。

※ ※ ※

曲雲隨口應付那一直詢問樹在何方的村人。
不難猜想是為伐樹賣財。
雖然這原本就是採收人的生計;但卻不想讓那正開著紫花的樹木,就為自己一時好奇而遭殃。
也許真是佾雲他們植來要做藥材,可是能成藥的樹皮定會在不甚粗壯樹身留下痕跡。
千瘡百孔,想到那模樣他就要皺眉頭。
「楝樹、楝樹……」低喃著這陌生的名。
但湊近那拾來的枝葉帶著淡淡的香氣,味道,卻是熟悉。

※ ※ ※

「哈哈,終究是老了,早晚就隨你們師父仙遊去。」
佘家老爺不避諱生死,直說那命是讓師父撿來的。故在意外之後的日子,多一天就是拾一天。
那年經商河上覆船的事每每提起是記憶猶新。
而就為師父出手相救的恩情,韶雲還記得那時佘家主人是停下木材的生意,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一路尋找沒有留名的恩人。
然後終是在事發相隔一年後,也是像現在這般,帶著大隊人馬和禮物找到雲門來。

「不過總也是老了,就有些事情掛心不下……」佘家老爺突然一句語重心長聽似傷感,但語罷反而是撫鬚朗笑開,又道:「當初沒能如願帶你兄弟回去,這些年想想,總是有些遺憾吶。」

※ ※ ※

「領養?」仲雲一臉驚訝。
就聽霓雲又回憶道:「是啊,那時候好像是師父救了佘家人,隔年他們找上門來道謝,我還記得帶了一堆禮物……」
這麼一提,鍾雲似也模糊有些印象,接問道:「是不是做木材生意的?我記得好像也賣些木具、棺材的……」
有人的記憶佐證,霓雲又更是點頭肯定道:「對對對!聽說在江西那帶是赫赫有名的富商人家。」
隔年來到雲門,看見他們這群毛頭跟著師父在高山上簡居苦練。
正好佘家後代只有兩女傳接;作客數日,和師父又談得投緣。也直接了當開口說道要認子收養的事。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仲雲仍是疑問著。
非單是仲雲有疑;雖說有印象佘家人的事,但對於領養,鍾雲也未曾聽聞。
「那時我們都還小,而基本上,那時你連話都還說不清幾句。」霓雲沒好氣的回道。
每每一提起往事,這兄弟單純的腦筋就立即顯現,而總忽略掉每個人年紀也是有所落差。
「那他後來領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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