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早老伯依舊是與日出同起。
而稍事整理賴以為生的器具後，在陽光籠上茅草屋頂過半前，便扛起扁擔，挑滿兩簍乃是尖滿的紅豆，往市場方向踽踽而行。
年過七旬的雙肩顯是吃力的負著那終年賣不盡的紅豆。
膝下無子承歡，那一粒粒飽滿的豆子，伴過春冬，而供給他勉強度日。
那紅豆是街坊的小李給他的。
憐著是老伯孤窮，而每年收成時，總記著留些紅豆予他謀生。
但這已是最後一季的豆。
月前，小李舉家遷回姑蘇老家去；雖好意邀他一同前往，老伯卻是離不開居住數載的街坊。
而賣完這批豆……
雙手托滿紅豆，再任由指隙間洩下，飽經風霜的雙手早是筋浮皮皺……
不想太多，這批豆，定如往常，可以讓他過好些時日吧。
肩負著沉重，而身形益駝，牛步數時，踉蹌著尋至他習慣的角落，跟著才除下斗笠。
雖是冬日，但一路上的奔波，令他額滿是汗。
撂起衣角拭去額上的汗，便開始漫長而可能是毫無收獲的一日。
「這紅豆怎麼賣？」
蹲坐的老伯抬頭仰望，正午的日光刺得他瞇起眼。
問賣的是有雙大眼的年青人，手拎滿著雜貨，那似是一大家人的用量。
還未開口，年青的夥伴也從旁湊上，邊向年青人說道：
「遊雲，還要我先買些什麼？」
「夠了，這邊買完，就可以回去。」
那青年一身布衣素雅，似是文生，卻俯首瞧了擔裡的紅豆，讚道：
「這紅豆不錯啊……」那青年朝向賣豆的老伯微是一笑，又道：「買些回去煮湯圓定是好吃。」
先前的青年聞言毫不遲疑的拿起瓢就是一舀，又開口道：
「既然是你鍾雲開口稱道了，那一定要捧場。」
而那一瓢，是往常要花好幾天、甚至是上把個月才能賣出的量。
※ ※ ※
這天出門，微冷，老伯多添了件衣。
出門前再仔細挑篩選過豆，舀平擔頭兩方的重量。
沒太期待和奢望，前幾天的好運是偶發，老伯這樣想著。
嘿咻~~~一聲，卻仍是蹲站好久才負起擔。
步上往市集的小徑上，冷風直灌進沒拉好的衣領，而更添冷颼；卻怕停下腳再起步益是難捱。
老伯只得加緊步伐，而奈何是年事已高，卻怎麼奮力但不見腳程加快……
「老伯？」
沒來得及回頭確認那叫聲為誰，卻聽得一陣急步，「我幫你。」
恍然間，肩上突是一輕，擔已離了肩頭。
老伯定神一瞧，是個粗壯的青年，輪廓深邃，而粗聲渾厚。
正想開口道謝，卻又是另聲響起，「仲雲，你能不能動作別那麼粗魯，會嚇著老伯。」跟上的人一頭白髮，面容卻顯是正值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