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築

在一開始破土建這個地方時,
朝北的方向,請人種了很多株樹。

位南的居地,其實終年沒什麼太寒冷的時候,
只偶爾在冬季,風會自北方襲來;
吹在那永遠是一襲白衣輕紗的人身上,
不寒也眉皺。

「這樣可以抗北風。」

同住許久之後,
他才忽然留意到情巢的北邊為什麼樹特別多的問題;
那時,
花座召奴已改做莫召奴過了好幾年。

固定穿淺至近白的衣,
手裡拿的摺扇圖案,從櫻飛改竹詩。

而說話的聲音裡,
已聽不見外鄉人的腔調;
只有偶爾低聲自語時,幾句母語,仍會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望夜,你換到我隔壁房間睡吧。」

那一年,
他原本還住在西邊,隔莫召奴寢居兩三間外的房;
只是那間房的臥舖,漸已容不下他驟長的身長。

「唉,你都比我高了。」

話裡明明是嘆息,但臉上卻著淺笑。

舉止優雅,
大概是這些年來唯一不變的東西。

偌大的情巢,只有住著他和莫召奴,
但絕大部份,就似現在,滿室唯獨僅有莫召奴的聲音。

一開始是因為陌生話少,
到後來是因為熟悉少話。

但人接話無礙,
有時他還甚至懷疑是否是自己表情太多或過明顯,
於是一眼便令人望透;

「我那國家的人,好像就這麼身高。」

就似此刻他明明沒有這麼回答,
只是湊巧心裡也這麼想。

「我左右兩邊房都空著,你挑一間。」

其實不止東西,
莫召奴的房正在屋佈中央,
隔庭南北也是空房。

心築情巢夜不留客。

卻不知人為何在初時會留下這麼多房,
還是屋建之後方決不留客。

「不然南邊那間房也不錯,南風送的進,寒風侵不了。」

他知道南邊那間房,
裝點的特別不同又寬敞。

房裡舖滿一種草製,而說硬也不硬的板;
無床也無石地硬冷,
更特別的是門不用推,卻是拉向側方。

莫召奴說,這是他們家鄉慣常的佈置。

那間房,就是自己不住,他猜也是要留給故鄉來的人;
只是房空了好些年,到後來連莫召奴也少再踏進。

「等你整理好,過兩天我們再去大漠走走。」

這樣的話他不陌生,
每隔一陣子,莫召奴就會向他提起,然後兩人便喬裝往大漠去。

他們走小路,投宿不起眼的店棧;
沒有特別目的,也許只是在大漠那些草原間策馬奔馳。

於是自幼就因故離開大漠,
他卻對那裡一點都不陌生。

「不,……」

他應該一如往常毫無多想的點頭,
卻似今年才突然留意到情巢北邊那愈益茂盛的林般,
而突然只覺不再將任何事皆是習以為常。

「下回換去你故鄉走走。」

於是第一次,
他不再點頭,反倒是回了這麼一句;

莫召奴很驚訝,
從表情,他就可以看得出來。

大概這麼些年,習慣了他的無聲,也不會對自己的提議有太多意見;
於是一時語塞,也不知何話以應。

「我挑北邊的那間房。」

如果北方襲來的風寒,
或其實是向北會引人離愁。

這一年他長得已比莫召奴高壯許多,
他覺得,他應該都能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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