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兄還真是好氣度啊。」
見那群人散去,曲雲便如此對冉豫說道;
只是那話裡是貶是褒,竟也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好說,好說…」冉豫倒生淺笑,也沒再多做應答,
就逕自踏進那戶人家,緊跟著又掏了些銀兩交予,低聲的向那戶人家道了幾句。
只是那雖刻意壓低的聲音,並沒逃過習樂人有的聰銳聽覺,
幾聲交代保重,全聽見進了耳裡。
這人心腸倒是好,先前貴家公子的印象,現下也沖淡了些。
也許向來甚少接觸這樣的人,
憑著一些傳聞或故事裡總是仗勢欺人的惡少印象,
不得不承認初時對對方也不甚有好感。
「這縣裡以前治理頗好的,落到這民不聊生的境地,想來也是悲哀。」
道此愁悵,人也無先前那般氣定神閒的瀟灑神色;
聽這話自是不難理解背後影射現今治理的人失德,但照說生活富裕的人該難少有此體認。
「能像冉兄這般有憂民之憂的胸襟也忒是難得。」
「哈哈,曲兄大概質疑像我這種公子哥不該會有這種思想吧。」
這冉豫倒是特別,似能摸透他話裡背後藏著什麼心思,
就憑只是初相會識,如此對話應答,更是難得。
「對了,方才話岔了開,尋人之事是否需要冉某幫忙?」
也許是斷定這人不壞,便就也再多了分放心;
沒再多想,曲雲便直回道:「是想麻煩冉…」
「就別客氣,叫我冉豫就好。」
※
「胡軍師這一招可下的真妙呀。哈哈~」
衙門後堂深院,鮮少人進,
沒刻意掩飾那得意,一陣朗笑傳的清楚。
「只要能為大人效力,小的自當是絞盡腦汁,全力以赴吶。」
想他好不容易才搶到這登峰縣的空缺,這縣治理的好,自來得上頭的關愛。
歷任十之八九的縣太爺後來都調京升官,省過幾年辛苦,直附中央;
登峰登峰,果真是依此登上人生高峰。
但前任縣太就偏偏是那十中取一的傻子,
數度婉謝中央調任不說,竟然還當真勞死在任內。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礙著後面一干人飛黃騰達的管道,
否則那縣太要來個二十、三十年長命百歲,
他的升官大業,此生還真要絕望。
「這件事得趕快壓下來才行,否則風聲一傳到上頭去,不就枉費我這些時間辛苦!」
「小的了解…這回少室晴雪應該可以壓壓那人威風吧。」軍師賊笑道。
若不是軍師腦袋還真算靈活,有辦法擬出這種對策,
否則初時見到那一臉奸黠的模樣,還真讓人難以喜歡這傢伙。
「不過事情總怕有什麼萬一…」
那細長雙目一瞇,露齒一笑盡又是狡滑模樣,再道:
「我也給大人您打算好了,要是對方真敢來領賞,咱們就來安排場意外…嘿嘿…」
當然沒人會笨到去惹民怨,
既然這義俠如此受民愛戴,那不如讓登峰的傳奇,也在傳奇中結束。
※
「所以,曲雲就去追仲雲…」
好不容易小心的在沒把實情透露的情況下陳述完這件事,
瑟雲便忘情的喘了一大口氣。
卻沒料到,這動作反而是引起人懷疑…
「曲雲自己說要去追人?」遊雲先問道。
「對!」瑟雲回的肯定,就怕一猶豫人會起疑。
「曲雲很堅持去追仲雲?…這種事不太像曲雲會做的啊…」一旁霓雲接問道,又邊顧自嘀咕著。
「對!」那肯定答覆又起,只是接錯了時機…
「嗯??」
「我是說,對,曲雲很堅持去追。」
瑟雲感覺自己額邊在滲汗,再瞥見一旁韶雲表情嚴肅的定望著自己,回話的尾音,竟不自覺有些抖。
「瑟雲…」韶雲緩緩的開了口,手輕抬卻重壓上瑟雲的肩…
※
大出他意料之外的,
踏進這大戶人家門檻後,入目的竟然是和富皇門面截然不同的景緻。
沒有什麼廣池或特仿的山水造景,偌大的庭院,竟是讓大片竹子佔了去。
「見笑了。」瞧見曲雲的神情似乎微有驚訝,冉豫便又解釋道:「先父愛竹,親手植了這些竹。」
那竹林植的整齊,想必是應著栽植的人性子謹慎又細心。
喜竹之人多是風骨峭峻,
那先人已歿,卻此刻看著身後映竹的冉豫,或直覺是後人必承先賢之啟,莫名又添些好感。
「冉兄獨居?」
這話其實問來自己都覺莫名,依他的性子,不該是會去過問別人私事才對。
「你又客氣了,叫我冉豫即可。」冉豫輕笑又接道:
「我底下還有兩位妹妹,但都嫁到外地去了;其實我也才從外地遊歷歸來,回到登峰沒多久時間…」
冉豫倒也回的乾脆,儘管語罷暗下仔細一想,自己也不該是這麼容易就如此清楚交代人問話才是…
卻不知哪來的想法在趨使,話仍接續道:「家父之前是登峰縣太,年前才因病撒手;家母也不在了…」
人沒悲容,卻說話聲音極輕。
若非是此刻聽聞,只怕冉豫在他心裡還是如初見那時的大戶人家少爺印象。
「所以除些下人幫手,這裡外也就我一個人打點;手腳粗笨了些,若有什麼招待不周之處…」
作了個揖,冉豫又道:「還請多包涵。」
三言兩語,同時交代清來歷也說明何以能為尋人提供莫大助力,卻其餘不論,能道如此乾脆,又換聽聞者幾分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