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兄該是外地人士吧。」
儘管他未繼承父業走上仕途,也無因德高品優而聞世;
但拜爹親為人清正廉潔之賜,縣民感念其恩澤,多也是對自己禮遇有加。
也因如此,登峰縣裡少有人不認得他是冉家人。
雖然以這原因來推測對方的身份難免有些過於自抬身價,但附以觀察曲雲這般舉止打扮非似尋常百姓人家;
依他對縣內近況的了解,該不至於對這樣的人一點印象或聽聞都沒才是。
「曲姓頗特別的。」
再接道這麼一句是刻意要沖淡之前那頗顯突兀武斷的推論,儘管冉豫十分有把握是肯定的答案。
「好說,再怎麼特別,也沒冉姓來的“不凡”。」
曲雲回的簡略,只是刻意加重不凡兩字。
他不是沒察覺到對方在暗自估量自己的來歷,只是冉豫態度算得上有禮,還在他尚可忍受的範圍。
更何況現下重要的是找到仲雲,他也不想橫生事端。
否則平常遇上這類人士,興緻一來,他也頗樂意跟對方摃上幾回。
「在下還有急事,先告…」
緊接拋下這一句,曲雲便想藉此脫身,
但話未說完,冉豫反先一句不疾不徐,恰好卡斷曲雲的話回道:
「登峰縣裡我還算挺熟的,曲兄要找人?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其實他不算愛管閒事的人,但說不上什麼理由,就是不想讓眼前的人這麼快就離開。
「這山…說高不高,但也不致於低到讓一般人閒來當逛大街般逍遙吧…」
曲雲喃喃自道,卻這話是故意點著冉豫狀非尋常的遊山。
上山看風景是合理,但這一趟山路折騰,若還能像冉豫這樣保持一身衣衫整齊無染。
那不是坐轎子讓人扛上來,就是裝備齊全,隨時有乾淨衣服等著替換。
「曲兄也是細心人吶。」這麼明顯的諷刺,冉豫豈有不懂之理。
只是沒料到曲雲是這麼不客套的點破,他少有機會碰上這麼細察又直言不諱的人。
對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又多了幾分好奇。
像冉豫這類型人也不是沒遇過,舉止斯文有禮,但城府多深密卻更難探知。
雖然心機深不見得是壞事,但這樣的人往往兩極;非是大善,即是大惡。
能壞到如此他是沒真正遇過,但說到大善,這典型的人物雲門裡就出了一個佾雲。
「咱們各自有目的,不如就各自努力,它日如有幸又相遇,再好好向冉兄討教一番。」
曲雲邊回道,邊微揚起那本就略為上挑的眉。
這神態雖挑釁意味十足,怎麼讓人看了卻全然無法生出半點憎惡之感。
冉豫盯著曲雲那張俊秀過份的臉孔微怔了會兒,隨即回神邊動作著張了褶扇道:
「說討教不敢,在下自認沒曲兄輕功了得的好身手;但說能在這崇山峻嶺巧遇也算是種機緣…」
等等…他在說些什麼。
彷彿突然間覺醒般,冉豫止住了那句接下可能是要留人的話;
暗自提醒著自己前來此地乃是有重要目的,哪來生這麼多閒情逸緻跟個陌生人搭聊。
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接二連三話裡淨想留人。
「不過就如曲兄所言,辦正事要緊、辦正事要緊。」
聽著對方說到後頭竟似開始在喃喃自語,曲雲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想再多管。
只依禮回道:「那就此告辭。」
「告辭。」冉豫也拱手作揖回道。
各自轉身,分頭就又要為自己手頭上的麻煩事繼續努力。
但不過走上幾十來步,曲雲便停下腳步遲疑了會兒。
這麼大的山頭,說真的,他還真不知要從何找起,既然冉豫是當地人…
略緊皺了眉,很快他便把那求助於人的念頭給否決掉。
「啊,對了!」
這一路上急著追人,都忘了還有一招管用的招數沒使出來。
「那呆瓜仲不至於連雲氣都鎖吧。」
喃著,卻也一邊運上幾分內力醞釀在掌裡。
若在是雲門,放出追雲就可以輕鬆了事。
但出了門,就得靠這套簡易追蹤法;
先聚出自己身上些雲氣,再注幾分力道,讓雲氣驟升至空中。
再來藉風、憑附飄雲之力,那雲氣自會往就近相彷氣息尋去。
差了只有一點,雲門的追雲是可以特定尋誰的。
但這法子就不固定尋誰,只找上最近的雲門人。
冉豫仍留在原地看著隔著一段距離外的人影。
反正他還在想怎麼搬那少室晴雪的事,所以也沒什麼好動作的。
索性就還是盯著曲雲的一舉一動望著,打算等人走遠了,再開始去探少室晴雪。
還好這山上沒有其它人,所以這會兒他也才能肆無忌憚的,不顧形象跳坐上一旁的巨石頂。
蹺著腿,就這麼看曲雲突然又停下腳步…
「嗯?」
還以為是對方要改變心意,但過半晌,曲雲並沒回頭。
「是有什麼問題?」
冉豫疑問著,正想是否追上前看看。
站起身,回頭觸地的衣擺,再回望時,卻一陣愕然…
遠處的人仍立著不動。皓白衣衫微揚,紫髮輕飄如絮。
那時只有微風,是不該托出這般景象。
而再瞧清,才見該是自人腳下漸騰起的白霧,帶起氣流翻動才是。
環著人四周的景物漸浸入那霧裡而白茫,無論是青樹、灰石,還有再一旁的山溪。
陽光灑下,那金光全讓這一陣白皚吸入。
只剩那溪水流過的邊畔石上,卻爍出一道道銀亮光采。
「少…少室晴雪!」冉豫滿臉詫異,驚訝間只吞吐的道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