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完了…這下真的完了。」自語喃罷,瑟雲雙手抱頭,頹然趴倒桌上。
桌上一本白紙黑字不過記著些數目,但現在那堆字卻是可能要榨出人命。
「應該有兩張三百兩的銀票才對呀!」
僅管方才就來回翻了好幾次,瑟雲還是不願接受事實;再坐直了身子,又將帳本自頁首再細翻看。
但這不過,只是再確定那些銀票不翼而飛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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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要結清些帳…」遊雲赧顏慚道,就也是知道韶雲這提早出關的理由,源出於自己的分心。
「我曉得。」韶雲慰道,「把這些事交代給仲雲,你們也不放心吧。」
「倒也還好…只是怕一些細節仲雲沒留意到。」遊雲尷尬一笑,卻又礙著情面不好直接承認正是這麼心思。
但一旁霓雲倒沒想太多,
就應著韶雲的話,用力的點了點頭。
煞有其事般的,雙手環胸閉眼皺眉道:「唉,那帳裡還有老本,當然要擔心。」
這一句誇張惹得韶雲、遊雲兩人一笑。
看說話的人一臉正經,活像雲門存亡緊維繫在仲雲手中那帳本,要有個什麼萬一,兄弟全部都得餓肚乞討。
但說是如此,其實遊、霓兩人早也多有設想。
不要把所有的蛋放在同一個雞籃,這道理他們還懂。
「不過,說真的,還覺得有些怪怪的…」霓雲又接道,「你們不覺得,這兩天外頭好像太安靜了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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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巧!又在這裡遇見曲兄呀。」
說巧是巧,他下山都已近兩個時辰,
街這麼大,天也黑了,離開山頭已久,也在鎮上繞了一大圈,竟然還會在這裡遇見冉豫。
「真是很巧。」曲雲回道,心裡雖懷疑,語氣仍是客氣。
「曲兄還沒找到人嗎?」不知怎麼著,冉豫還有些期待對方肯定答是。
如此一來他或許可以想些方式,解決那棘手的問題…
「嗯…」回的有些遲疑,是猶豫是否該對個陌生人說明太多;
但這一路追來竟沒追及仲雲已是有些奇怪,總不由得讓人聯想些不甚好的狀況…
「冉兄這一帶熟吧?」
終究仍是掛心兄弟,讓他不得不稍稍讓自己原則有些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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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雲呢?」
一出關,遊雲和霓雲不約而同是找著這管帳的人,
向來是總理家務的人,這麼些日子沒看到帳本,
大概就跟要鍾雲他們好幾天不准去管自己栽植的苗圃一般,總要坐立也難安。
「曲雲呢?」
但也更有人不安不為其它,只為懸在心頭上的掛念。
沒料到韶雲他們會是提早出了關,
現下三人一字排開站在鍾雲面前就東問西問起來,
鍾雲壓根是沒有準備會遇上這狀況,一時間,愣著錯愕也不知該怎麼解釋起。
「呃…他們倆個…」
就這麼一聲遲疑,三個人齊是向鍾雲又逼近一步,
表情還整齊劃一,皆是單抬邊眉,似是不容鍾雲有什麼隱情。
「你…你們去問瑟雲,他比較清楚。」
至少要不到人,瑟雲也總可以先拿帳本塞塞遊雲他們。
※
「少囉嗦,納不出稅金,就拿東西來抵!」
兩人交談未竟,突然路邊一陣叫喊引去兩人注意;
曲雲和冉豫同時向聲音來源望去,轉頭便見著一群富賈打扮的人,圍著路旁一處低矮平房的人家,向屋裡叫囂。
「大爺,再寬限幾天吧…」
屋裡傳出的聲音盡是哀求,裡頭雜著一陣細小啜泣聲音,聽來應該是受驚嚇的幼孩。
「要每個人都這麼寬限幾天,那我拿什麼向上頭交差?」
催討的人似是不肯善罷,向旁人吩咐一聲,便差使幾名漢子入屋內。
方才那細小哭聲突是轉為尖銳幾近撕喊,莫約是強為人拉行,哭叫著不肯就範。
「這做什麼?…」
「豈有此理!」
曲雲的疑問還來不及獲得解答,就聽冉豫氣憤道了聲無理,就衝上前去;
以為是人路見不平,就要衝上前去理論,
或許是這麼反應也見多習慣,曲雲也沒多想,就緊跟著人向前。
這場面突令他有些熟悉,卻一時間而錯以為前方跟著的人影該成紅白…
而愈是靠近那群人,暗下手更握緊了笛;
「大爺,怎麼回事?有事好說啊…」
若不是他臨事還算鎮定,差點就讓眼前這突變嚇住,
方才還狀似義憤填膺的人,怎麼下一刻就扭轉成向人鞠躬哈腰的俗人。
那人的表情亦瞬間更換般,不復見片刻間那般氣憤。
「啊,冉公子啊。」那催債的人一見來人是冉豫,也極為客氣的招呼道。
「驚動冉公子了…不過就是上頭要收那稅貨嘛,這些老百姓們也真不體恤上頭的辛苦,還硬是要拖繳。」
說是辛苦,但看那群人哪個不是一式錦衣紈褲,活脫就是大戶人家的闊氣樣。
「是啊,現在生活可辛苦得緊,民不聊生啊、民不聊生啊…大爺著的這襲袍質料不錯,是哪家上等布料啊?」
冉豫亦是順著對方話意再接,但突接一句無關緊要的離題,卻正似有意無意諷刺。
「冉公子喜歡吶?那改天請人替您送一套去。」
這鎮上人人都知道冉家是怎麼如何受民眾敬戴,巴不得抓著機會就攀附一番,也好為自身名望多少添些光采。
「呵呵,不勞老爺您費心了,冉豫不才,合不上這身錦衣啊。」
就聽這麼一來一往間,曲雲便多少也推敲到這冉豫不是什麼簡單的傢伙。
「老爺,行個方便好了,我今天有個遠道前來的朋友,夙聞登峰境內民生豐饒…」
接下幾句是刻意壓低了聲,站在後頭的曲雲聽是不清。
就見冉豫自懷裡掏了一張銀票,那老爺滿臉笑意,連連點頭道是,而後回頭就這麼陣吆喝:「走了走了!」
收了人馬,匆匆就離去。